寧晃白了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做賊心虛,惴惴不安地跑去露臺,從樓上看陸媽媽離開的背影。
其實能看出,陸媽媽的衣著打扮,跟記憶裡的幾年前相比,都上了不止一個層次,連背影都有底氣很多,不知道是不是陸老闆為家裡帶來的變化。
寧晃撐著下巴,又看了一會兒。
發現遠處走過來一個高大一點的身影,是六十幾歲的男人,兩鬢有些斑白,眯著眼睛看過去,總覺得輪廓有些熟悉。
跟陸媽媽肩並肩站在一起。
寧晃馬上就認出來了,應該是陸忱的爸爸,從身型打扮上來看,就是老派而固執的型別。
這麼嚴肅寡言的一對兒父母,怎麼會生出好脾氣又一肚子壞水的陸忱的?
過了一會兒又想,陸爸爸既然來了,人沒有上來麼?
寧晃看著看著,皺起眉來,扭頭“喂”了一聲。
卻發現陸老闆已經繫上了奶黃色的圍裙,正在廚房認認真真地處理食材。
寧晃又踩著拖鞋,“蹬蹬蹬”跑過去。
雞是超市買了處理好的。
蝦在黑色的塑膠袋子裡活蹦亂跳。
陸老闆把陸媽媽送來的食材一一取出來,眼底流露出淡淡的懷念,輕聲說:“我媽送來的臘肉是以前老東街那家臘肉店的,不知道你吃過沒有。”
寧晃被一打岔,就跟著走了,說:“可能吃過,但我記不得哪家店。”
不這麼說,寧晃差點忘了,他倆都是在長海市讀書長大的。
只是他當時中學普普通通,陸忱這傢伙,八成唸的是最好的高中。
陸老闆就說:“那我今晚切一點,你嚐嚐。”
說著,又塞給他一把剪刀,一鋼盆的蝦,說:“你幫我把蝦鬚子剪短一點。”
寧晃“哦”了一聲,握住剪刀,說:“剪到多短。”
陸老闆剪刀“咔嚓咔嚓”,給他剪了一個示範案例,又笑著說:“你小心點,別傷到手了。”
“我哪有那麼笨。”寧晃嗤之以鼻,拎起一隻蝦來。
還沒來得及下手。
蝦身劇烈地彈跳了一下。
寧晃手頭一個哆嗦,蝦子“啪噠”一聲就扔到一邊。
寧晃擰巴著眉毛嫌棄說:“它怎麼還跳呢?
陸老闆笑了半天,撿起地上的蝦,用水衝了衝,扔回盆裡,說:“你都要剪它了,它當然要跳了。”
寧晃想,好傢伙,他真就這麼笨。
他耳根紅了紅,皺著眉認認真真剪了三兩隻,拿去給陸老闆展示,得到了認可,才繼續剪下去。
剪刀咔嚓咔嚓地響。
陸老闆在旁邊切配菜。菜刀和砧板也咚咚地響。
廚房的窗戶開著,不知道是哪家飄來了煙火的氣息,寧晃嗅了嗅。似乎是隔壁家在做紅燒肉,甜香四溢,忍不住又多聞了幾下。
他問陸忱,說:“咱們什麼時候也做頓紅燒肉吧,要冰糖燒的那種。”
陸忱就悶笑,說:“鹽焗雞還沒進鍋呢,就想著紅燒肉了。”
“小叔叔,你是不是有點見異思遷太快了。”
寧晃也有點不好意思,卻忽然又想起自己之前想問的話來了。
他小聲問:“陸忱,你媽……知道嗎?”
陸忱挑了挑眉,說:“知道什麼?”
寧晃耳根紅了紅,總覺得這話說得有點不好意思,低聲說:“知不知道……咱倆……好上了啊?”
他不敢抬眼看陸忱,就低頭慢慢剪蝦。
廚房的窗戶外是黃昏,遠處有一抹粉紫色的彩霞。
絲絲縷縷、勾勾纏纏。
陸忱就勾了勾嘴角,說:“知道了啊。”
寧晃明顯愣了愣,就傻乎乎地跟著他重複,說:“知道了啊?”
陸忱悶笑起來,說:“你三十歲的光棍兒子,早早就出了櫃,不肯談朋友,買了房子也不自己住,天天死皮賴臉住一個男人家裡,你說她知道不知道?”
陸媽媽怎麼可能心裡沒數。
所以後來乾脆就直說了
寧晃嘴唇動了動,說:“那,那她沒跟你生氣啊?”
陸忱說:“生氣的時候早就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