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這個時候,她才告訴了跟在自己身邊的鄭淑,自己已經命不久矣。
北狄那七年,已經將她的身體熬幹了。
“沒用的。”李錦書臉色蒼白,比之前瘦了許多,猶如一朵開敗的花。
她習慣性地伸手去摸腰間,那裡空空如也。
她已經把東西還回去了呀。
她嘆氣,笑了笑:“但凡能有一點希望,我也不會做出這個決定,我也不會,看著他走。”
“我不甘心啊……”
那樣痛苦的七年都熬過來了,卻敗在了命運手裡。
鄭淑知道“他”是誰,她急急說道:“那我給雍州寫信,至少、至少,最後這段時間裡,讓蘇將軍陪著您……”
“何必這樣自私呢?”李錦書閉上眼睛,“若我身體無恙,哪怕有再多流言蜚語,我也要去爭一爭的。可我現在這個樣子,讓他過來,不過是平添一場傷心。”
不如讓他以為,我在靈州活得好好的。
他念著我也好,娶新人也好,總不至於太傷心。
*
雍州,蘇府。
鬚髮花白的太醫搖頭,愧疚:“將軍,請恕老臣無能為力。”
蘇玉堂面色平靜:“我心裡有數,大人不必介懷。”
慶陽郡主眼淚一下子就下來了,她不能接受這個結果:“怎麼突然就這樣了?不是說一點小傷嗎?”
“阿孃。”蘇玉堂低聲說道,“送太醫回去吧。”
等到太醫離開,他掀起衣袍,重重地跪在了慶陽郡主面前:“兒子不孝,不能常伴母親身邊了。”
慶陽郡主抖著唇:“一定會有辦法的,我去求陛下,去尋天下名醫……”
蘇玉堂:“阿孃,我用了千機。 ”
慶陽郡主僵立原地:“你說什麼?”
蘇玉堂斂目:“我服用了千機。”
“啪!”
慶陽郡主甩了他一個耳光:“蘇玉堂!你對得起我嗎?”
千機是秘藥,服用之後能提高人體潛力,但對身體損耗極厲害,服用此藥者,活不過而立之年。通常都是權貴之家給死士用的。
“我對不起阿孃。”蘇玉堂跪在原地,“如今阿原阿令都已經長大,有他們承歡膝下,等我去後,阿孃也不會孤單。”
阿原和阿令是他兄長的子女。
慶陽郡主眼眶通紅:“你、你為什麼?”
“我荒廢了十幾年的時間不曾練武。”蘇玉堂彎了彎嘴角,“不用千機,我何日才能踏平北狄?”
慶陽郡主忽然懂了,顫聲問道:“為了三公主?”
蘇玉堂垂眸:“我答應了她,要接她回家。”
可惜,他不能娶她了。
“你答應了她,那你想過我嗎?”慶陽郡主又甩了她一個耳光,“七年前,我父親和兒子戰死。七年後,剩下的兒子又為了一個女人棄我而去。我呢?你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你想過我嗎?”
“想過。”蘇玉堂被打得頭偏向一邊,又重新跪直,語氣平靜,“我對不起阿孃,下輩子,兒子再向您盡孝。”
“您沒有我,還有父親,還有阿姊,還有孫輩承歡膝下。”
“可是錦書,一個人在北狄受盡折磨。我不去接她回來的話,再也沒有人會想著她了。她又何其無辜呢?”
慶陽郡主忽然說不出話來。
三公主去和親的時候,她也為她難過,戰敗和她沒有關係,但她要為了兩國的“和平”而奉獻自己。
她知道,自己不該遷怒於她,可是……
“你告訴她了嗎?”
蘇玉堂搖頭:“她不願意再回雍都,也好。在靈州安安穩穩地過完下半輩子。”
她還那麼年輕,七年只不過是生命裡極短的一部分,終有一日會走出來的。
往後,她或許會遇到一個很好的郎君,陪著她一起到老。
慶陽郡主府上,進行了一場安安靜靜的婚禮。
只有新郎,不見新娘子。
蘇玉堂穿著大紅喜服,襯得他沒有血色的臉愈發雪白。
慶陽郡主充當司儀,抖著嗓子念:
“一拜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