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鸿凝视着那即将消散的虚影,掌心浮屠之轮缓缓转动,幽邃的光芒仿佛在吸收这片死寂之地最后的回响。
“赌局的输赢,从来不由庄家定夺。”他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你抛出了试探之石,而接住它的人,自有其走法。”
人皇虚影微微一滞,那由微光与尘埃凝聚的面容上,似乎浮现出一丝极淡的、近乎解脱的涟漪。他没有再说话,只是那深邃的目光最后望了一眼陆鸿掌中的轮影,随即彻底散开,化作无数光点,融回那座巍峨而残破的巨碑之中。
“……喂,你忘了告诉我你当初究竟是怎么做的?”
石碑沉寂片刻,那疲惫的声音再次响起,却比先前更缥缈,仿佛来自时光尽头:“以身为引,抽空此界法则,化为囚笼。”
“至于代价……整片大陆的生灵终将寂灭,只留一方小世界的火种。”
“所以这把钥匙你还想要吗?”
毛骨悚然的感觉爬满四肢百骸,并不是遭受到了什么攻击,而是源于认知底层被彻底颠覆的战栗——人皇所谓的“拯救”,竟是以整个大陆生灵寂灭为代价,只保留一方火种!
“整片大陆的生灵终将寂灭……”他重复着这句话,掌心浮屠之轮缓缓转动,幽邃光芒吞噬着四周破碎的法则碎片,“这就是你认定的唯一路径?”
“……所以,值得吗?”
“……不值得,又能如何?”人皇的声音低哑下去,“文明的存续,从来建立在一部分人的牺牲之上。而我……是第一个被留下的。”
“无数次轮回,我已见证了无数种结局,也明白了……所谓完美结局,不过是幸存者的一厢情愿。”
“陆鸿,你手中的浮屠之轮,便是那方小世界的钥匙。它承载的不仅仅只是力量,而是选择权。选择何时……以及如何,执行这场寂灭与新生。”
陆鸿感到掌心的轮盘变得沉重无比,它不再是一种传承,而是一个文明的终焉按钮。那幽邃的黑暗,吞噬的不再是敌人的攻击,而是无数可能存在的未来。
“你让我来,不是为了传承,而是为了找一个……执行者?”陆鸿的声音冷了下来。
“对于其他人而言,确实如此。但对于你,一个我无法推演、不属于任何既定命运轨迹的变量。执行者……便是还会是我。”
“所以不用有任何负担,带着你想带的人离开吧。这方天地的重量,本就不该由你来承担……”
人皇的声音彻底消散,连同那最后一丝微光也隐没于石碑之中。巨大的碑体仿佛彻底化为亘古不变的死物,再无任何声息与波动,唯有那冰冷的苍白诉说着无尽的孤独与坚守。
陆鸿静立片刻,掌心浮屠之轮无声隐去。他最后看了一眼那寂然的石碑,转身。漆黑的光轮再度浮现,于前方破碎的虚空中轻易撕开一道归途。
这一次,空间的波动平稳而顺畅,仿佛这片死寂之地已默认了他的离去,再无任何阻滞。
“……”
另一道白色的人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石碑之前,仿佛自亘古便伫立于此。他身形颀长,白如瀑垂落,面容模糊在流动的光阴里,唯有一双眼眸清明如镜,倒映出陆鸿离去时在虚空中留下的最后一丝涟漪。
“这是他的选择,同样也是我的选择。”
白秋然开口,声音平缓无波,却让周遭破碎的法则泛起微澜。
“不过,既然我收了您的恩惠,自然愿意陪这个世界走到最后。”
他抬手,指尖轻触石碑。没有惊天动地的光芒,也没有法则轰鸣,只有一片寂静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被轻轻接住。
那一瞬,白秋然的眼中似乎掠过无数岁月的剪影——山河崩塌、文明更迭、生命燃烧又寂灭……最终都沉淀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