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明帝和寶玉的官司,延嘉殿中自是一概不知。
因著所有人都各懷著心思,除了大醉的王熙鳳和探春,其他人都睡得不大安穩。
翌日清晨,第一個醒來的竟是太后。
紫鵑伺候著梳妝,太后便問昨晚情形。
不等紫鵑躊躇斟酌,孟姑姑便都報了上來,甚至包括西配殿裡那兩個宿醉的。
太后訝然,笑著轉頭問孟姑姑:“義敏這樣謹慎的人,還有大醉的時候?可有好故事兒?快說了我聽!”
孟姑姑笑嗔道:“虧您還是當孃的,這樣看自己女兒笑話!傳出去也讓人評評理!”
頓一頓,卻又竹筒倒豆子跟太后都說了,“倒沒什麼,就是把那位小王氏狠狠地嘲諷了一頓。
“咱們常覺得縣主不如郡主嘴利,敢情也是平常收著呢。
“昨兒說的那些話,聽得人後背都汗透!”
太后饒有興致,忙問:“說了什麼?”
“說是——活該生成女兒,滿身的本事沒處兒施展!總覺得自己聰明,卻被父母家族算計得明明白白!
“哦哦,還有,說那小王氏別覺得自己多了不起,真了不起早就被她二叔送進宮爭寵了,其實不過是個痴心的蠢貨、守財的奴僕!”
太后睜大了眼睛,脫口而出:“進宮!?啊呸!憑她也配!”
三個人都笑了出來。
氣氛輕鬆些了,孟姑姑才又“隨口”添了一句:“剛才開了宮門,旨意傳了出去,各府應該開始封門拿人了。”
抄家開始了。
紫鵑捏著太后長的手輕輕一抖。
太后微微屏息,片刻後才輕輕地嘆了口氣,漫聲道:“知道了。”
孟姑姑見她情緒低落下去,便又想往別處引話題,卻被太后擺手打斷:
“你去看看昭慶和義敏都醒了沒有,還有皇帝那裡怎麼樣了。
“再叮囑一聲,今兒的早飯清淡些。”
孟姑姑張了張嘴,也知道自己不擅長安慰人,只得應諾一聲,又看了紫鵑一眼,匆匆走了。
紫鵑也不做聲,只溫柔地放開了已經盤了一半的牡丹髻,用木梳輕輕地給太后一下一下地梳理長。
這一梳便是半刻過去。
太后合目養神,過了許久才睜開眼:“怎麼還沒好?”
“這幾日事情多,您耗神太過,今兒還起這麼早。
“奴婢給您好生通通頭,若仍睏乏,竟還是再補一覺的好。
“大夫們常說,吃得飽、睡得足,比什麼藥都養人呢。”
紫鵑手下仍舊穩穩地沒有停,口中話也格外平和寧靜。
太后被她的情緒感染,也不再晦澀,微微笑了笑,道:“不用了。我昨兒晚上睡得還不錯。”
頓一頓,主動說道,“太上帶著太子出京,被氣著了自是緣由之一。
“然而想來也是因為若他在京中,處置起這些人來,皇帝免不了掣肘,想三想四的。
“這個空檔讓出來便是給皇帝做這件大事的。
“大家心裡都有數。
“我一個女流之輩,聽不得打打殺殺,自是心裡有些不舒坦,但總不至於因此就怎麼樣了。”
和藹地從鏡子裡看看紫鵑,柔聲道,“別擔心,給我梳妝罷。”
紫鵑這才放鬆了下頜,給太后梳了個簡單的圓髻,圍了暖帽,插了兩根碧璽葫蘆平安簪,戴了竹節玉耳釘,端詳一番,笑道:
“好了。今兒太上不在宮裡,您又不出遠門,穿松泛些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