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驚春看了看陳淮,眼神動了動,雖然沒說話,但顯然陳淮能懂她是什麼意思。
單獨面對常嬤嬤還行,如果是一個人面對這個很可能是她奶奶的長公主,沈驚春還真怕到時候冷場。
沈驚春視線落在沈明榆兄妹身上,到底還是將他們倆也帶上了,說不得長公主已經認定沈延平是她兒子了,還想看看這倆曾孫和曾孫女呢。
夫妻兩個一人牽著一個娃,又跟在柳枝身後上了三樓。
方才在外面的時候,柳枝就是用主子來稱呼的長公主,到了三樓之後,幾個雅間外面也站著幾個別家的下人。
顯然長公主這次出來看燈,沒驚動任何人。
到了門口,柳枝恭恭敬敬的抬手敲了門,下一刻門就被開啟,露出了常嬤嬤的臉來。
常嬤嬤作為長公主身邊的第一人,她親自來開門,只能說明裡面除了她們主僕沒有其他伺候的人。
沈驚春偏頭看了一眼身邊的陳淮,心中慶幸,還好不是她一個人上來。
但等他們進了門,沈驚春直接就當場愣住了,的確沒有長公主府伺候的下人,但有其他人。
臨街的陽臺上擺著桌椅,除了坐著長公主,還坐著另外一人。
那人戴了一頂小巧的蓮花冠,上面插著子午簪,內穿一件牙白的織金道袍,外罩芷青色圈金鶴氅,整體顯得淡然而質樸,是非常具有道家特色的穿著。
門一開啟,窗邊坐著的兩人就將視線收回,看了過來。
“這就是阿姐說的那個孩子?倒是瞧著跟當初在徐家的時候不太一樣了。”
溫和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宣平侯府徐家本來就是京城權貴世家,又因為崔淑妃的緣故,勉強也可稱一聲皇親國戚。
淑妃雖然因為崔氏的緣故不大親近原來的徐長淑,但徐家的門第到底擺在那,徐長淑是見過當今皇帝的,且還不止一次。
在沈驚春能翻到的記憶中,每次原主看到皇帝,他總是顯得高高在上,令人敬畏,像這樣溫和的說話,還是第一次。
一瞬間沈驚春的腦中就閃過了好幾個念頭,最後都化為實際行動,她鬆了沈蔓的手,恭恭敬敬的行了個萬福禮:“沈氏驚春敬扣聖上金安長公主殿下福安。”
陳淮倒是想到了長公主會在此,但他怎麼也沒想到皇帝也在。
只微微一頓,便跟著叉手請安。
兩個孩子在學堂不僅開始學習知識,也學了相對的禮節,眼瞧著姑姑姑父行禮,便也懵懵懂懂的跟著拜了下去。
“看來離開徐家這一年多來,你的確長進不少。”皇帝微微笑道:“過來坐吧。”
常嬤嬤和皇帝身後站著的那名穿著便服的內侍已經將椅子移了過去。
沈驚春頭一次這麼緊張,腳下跟灌了鉛一樣沉重,這跟在現代的時候去看週年閱兵,遠遠的瞧見最高領導人不一樣。
眼前這名看上去就是個溫和老爺子的人,年輕的時候可以說的上是踩著屍山血海一路往前,不知道幹掉了多少兄弟姐妹。
說不緊張都是假的。
陳淮的也並不比她好到哪裡去。
兩人牽著兩個娃僵硬的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這椅子很寬,後面還擺著一隻引枕,底下墊著厚厚的毯子,兩個孩子被這種無形之中緊張起來的氣氛搞的渾身不自在,沉默的挨著兩個大人。
“周桐是你父親?聽說你們父子關係不大好,要不要我改日約他出來,給你們調解一下?”
皇帝說這話時,臉上還帶著點好奇。
眼看他話音一落,陳淮就要站起來回話,便又擺手道:“不必多禮,今日不是以君臣身份相見,說起來陸先生也是我的老師,你我之間還是師兄弟關係,大家都隨意一些才是。”
這世上敢跟皇帝當師兄弟的人,恐怕還沒出生。
他雖然這麼說,可陳淮還是站起來道:“學生從記事開始,身邊就只有母親,這麼多年來也從未聽人說起過父親,?為祁縣人士,周侍郎大名如雷貫耳,學生並不想高攀。”
是不想,卻不是不敢。
皇帝輕笑一聲,移開了視線,轉而朝沈驚春問道:“聽老師說,你開春之後,準備潛心培育一種高產的水稻和小麥?”
沈驚春被問的精神一震!
陸昀果然靠譜啊。
正欲開口說話,便聽到一陣細微的利刃破空之聲從遠處直奔這邊而來。
外面已經開始了上元節的表演,一條十來米長的龍燈被人一群人舉著往這邊而來,底下人山人海熱鬧非凡,這點破空聲夾雜在其中讓人很難分辨出來。
依照她的性格,這時候應該抱起兩個孩子跑路,可她的手比腦子要快的多,跑路的想法才剛冒出來,手已經伸了出去,握住桌面用力往前一掀。
咚咚咚……
三支利箭幾乎?時紮在了掀出去的桌子上。
三樓並不算高,桌子飛出陽臺向下墜去,砰的一聲砸在二樓延伸出去的屋簷之上,瞬間滾落在地砸的粉碎。
原本還熱鬧著的天街上瞬間沸騰,無數人開始尖叫。
沈驚春低聲罵了一句國粹。
方才在下面看到柳枝時那種心慌的感覺,原來是應在了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