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燒了好幾個炭盆,只是為了讓蘇町地更舒服點。
蘇知魚靜靜坐在那裡,喂蘇町地吃完了藥, 然後看著他沉沉睡去。
蘇町地睡覺的時間越來越長了,蘇知魚都害怕,她總是害怕自己的父親一覺睡下去, 便離開了她。
她坐在那裡,每隔一段時間就去探一探蘇町地的鼻息。
直到指尖感受到溫熱的呼吸聲時,才放鬆下來。
活著。
蘇知魚想, 原來一個人想要活著是那麼的難。
她所有的報復, 所有的夢想, 在活著這個願望面前,都變得脆弱到不堪一擊。
.
蘇町地已經病得下不來床了, 他連米粥都喂不進去。
蘇知魚坐在床邊,眼淚彷彿已經哭幹了。
病拖久了, 蘇知魚心中早有準備,所以當它真正來臨的時候,小娘子的心中反倒顯出一股奇怪的平靜來。
這是一種浮於表面的平靜,它壓抑住了內心的波濤洶湧。
這是一種, 你以為的平靜。
“小姐,小姐……”門外,管事輕輕拍著門。
蘇知魚回神,轉身過去開門。
“那些人又來了。”管事急得焦頭爛額。
“不是說不見的嗎?”蘇知魚怕蘇町地聽見,故意壓低聲音。
“攔不住啊。”
不知是誰洩露了蘇町地病危的訊息,那些人如惡狗聞到了肉味,紛紛跑了過來,準備瓜分蘇家財產。
蘇家雖有奴僕,但也架不住有那麼多人。
“報官了嗎?”
“管不了啊,小姐,這是家事。”
“這是明搶!”蘇知魚氣得渾身發抖。
管家搖頭,“小姐……”
蘇知魚洩了氣,她轉頭看一眼躺在裡面的蘇町地,順手關上門,然後身子一軟,滑到了地上。
“小姐,小姐!”管事趕忙上前扶住她。
蘇知魚擺擺手,白著臉站起來。
她這幾日都睡不著,整個人渾渾噩噩的,也沒吃什麼東西,剛才暈倒,可能就是跟這個有關係。
外頭鬧哄哄的聲音越來越近,蘇知魚強撐著精神道:“我出去看看。”
“小姐,那些人如狼似虎,您怎麼攔得住?”
“攔不住也要攔。”蘇知魚推開管家的手,剛剛走出三步,外頭的喧鬧聲突然就停了。
“嗯?怎麼沒聲了?”管事面露不解,“小姐,您先別去,我去看看。”
管事老胳膊老腿地奔出去,半響沒有回來。
蘇知魚不放心,也提裙走了出去。
不知何時,外頭飄起了細雪。
那雪極細,飄在人的身上,剛剛捱上,就化了。
蘇知魚站在大堂裡,遙遙一望,看到一個身穿黑衣的男子。
男人身形高大,手中撐著一柄傘,腰間挎著一把刀。那雪從他身側飄過,似乎都帶上了幾分冷冽寒意。
蘇知魚呼吸微窒,在風雪中,男人轉頭,面容俊美,眼神深諳。
風雪突然加大,前來“拜會”的客人們被男人帶來的侍衛擋住了去路,在森冷的寒刀下,一個個鵪鶉似得縮著。
“小姐,這位是……”管事顫巍巍的過來,不敢直視男子。
蘇知魚剛剛張嘴,便吃進去一口風雪。她臉上的淚痕被風吹乾,帶上了一股刺疼感。
男人朝她走來,初冬之日,天氣已寒,他卻只著一身單薄黑衣。不見半分瑟縮之態,只覺小山似得可靠。
“聽說蘇小姐大婚。”
婚個屁!
這人不會是來看她笑話的吧?
蘇知魚面露警惕,“全蘇州都知道的事,侯爺不會不知道吧?”
管家本來就覺得這位男子體貌非凡,不是一般人,如今聽蘇知魚提“侯爺”二字,登時雙腿一軟,就跪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