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自然沒想到十六日之後,她就被現實打了臉。
鬼門關解禁的前一天,宰父仁又來過一次,告訴杜若,令主考慮到她情況特殊,所以提前下了出關令,明日鬼門關一解禁,白無常許烏就會出關去陽世幫她詢問詳情。
約莫下午就能回來告訴她結果。
當晚,杜若失眠了。
她啥也沒做,整晚就盯著更漏算時間。
來這裡不過月餘,可所經所歷在她的過往經驗中,實在是太過光怪6離。
生魂、陰魂、生死司、五城八殿,雖然她原也因為陰陽眼知道這世間不同,可如此真實地看到、摸到、聽到這一切,還是讓她內心產生了巨大的震動。
伴隨著巨大驚愕之後的,便是數以萬計的孤獨感。
她想回家,想回到那個朝九晚五,簡簡單單上班的世界。
什麼為情所困,什麼狗屁難過,都不如好好活著。
夜裡一點,兩點,五點...
滴答的水聲,像是漫天星光越攢越多,杜若第一次覺得時間過得好慢,也第一次這麼想要回家,第一次覺得自己真的沒有好好過過日子,無數個第一次出現的想法,讓她第一次覺得,這次黃泉,沒有白來一趟。
清晨,微弱的日光終於透過窗戶探進來。
杜若知道,白職務已經持令去了陽世,檢視她的肉身。
好不容易又等到晚間黃昏,訊息總算來了。
馬正帶她到了生死司主事堂內室中。
屋內書桌後坐了一位面目和藹的陰官,下右側站著宰父仁,兩個人不時低頭探討一會兒,而書桌外左側,則站著許烏。
杜若按捺住激動的內心,上前作揖。
現在主位坐著的應當就是生死司司主陶安,沒想到她還能有機會見一次五陰城的主事官。
“杜若見過生死司司主。”
“杜若小友不必客氣。”陶安聲音凝重。
“許烏,還是你同杜姑娘再說一遍吧。”宰父仁向許烏說道。
左側的許烏朝陶安行了一禮,回頭看著杜若開口道“杜姑娘,我根據你的描述,並未在陽間找到你的身體。”
杜若一臉喜色凝在了臉上,“不,不可能啊。許大人可是沒找到我的病房,或者找錯了我的家人?”杜若上前一步揪住了許烏的袖子。
“許姑娘,你不要急,方才令主讓我帶了觀影鏡來,這便放與你看。”許烏翻手幻出一面臉大的銀華鏡放到桌子上,起手訣。
杜若呆愣的轉身,鏡面似有水光瀲灩飄動,隨著許烏的手訣落下,熟悉的場景出現在銀華鏡中。
熟悉的城市裡,許烏手中燃著引魂香,一路跟著香菸火飛到一個小區內,上了樓。
那是她住的小區,二單元,六層,左手第一間,是她熟悉的門牌號。
只是幻化出來的房間中,客廳明顯的老式木櫃上,擺了她的香案和一張黑白照。
杜若睜大了眼睛。
“許姑娘,我最初是循著你的氣息去的此處,因為骨香法有傷人體,若是身體還在,自然就會引路過去,可後來我便現了此景,心知不對,便重新循了你的骨香去了另一個地方。”畫面一轉,許烏走到了一座墓地,停在了一座墓碑前。
“福祿壇。”杜若喃喃,她過世的爺爺,就葬在那裡。
可為什麼許烏會到這裡找她?不對,這不太對……
銀華鏡中,景像一點一點放大,清晰的映出墓碑上刻著的一列字。
‘愛女杜若之墓卒於二〇一八年五月十七日’
杜若突然現許烏手中的引魂香,煙霧繚繞著模糊了幾分墓碑。
臉上一涼,這才現不是引魂香,竟是自己無意識湧出的淚水。
“怎麼會,我只是喝了一杯酒,怎麼就會死了呢,不是說只是離魂,我怎麼會死了呢……”
無力的癱坐到地上,杜若腦海中胡亂的閃過家人最後一起吃飯的那天、自己被說分手後就到處酗酒的大街上、還有那個突然見到的奇怪酒鋪、江白滿臉理所當然的樣子、還有初醒時身邊那群失去意識的陰魂……
一切如同一團亂麻飛閃過腦中最後糾纏在一起,杜若突然有點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杜姑娘,這種情況,往常就是意外論處,可是之前鬼門關一亂,陰間也確實有責任耽誤了時日,今日我三人在此處,就是為了商量應對之法。杜姑娘...杜姑娘?”
耳旁呼嘯著什麼模糊的話,杜若沒太聽清,這聲音越來越大,變成一陣陣的耳鳴。
她眼前白越辨不清幾人面容,心中一瞬間的憤怒,傷心,驚訝,悲傷,迷茫,=雜亂無序地侵壓過來,爭先恐後地出現在最後的意識中,終於全部變黑……
第二日的杜若,是被餓醒的。
睜眼之後,她看著已經變熟悉的幔帳頂,沉默良久。
馬正說過,陰魂正常情況下,每隔十五日左右便需要吃一次陰食。如果不能及時吃飯,魂魄凝聚的五官感知,就會一點一點喪去,嗅覺,味覺,聽覺,視覺,到最後知覺也會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