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問把那些小東西攤開在草地上,一個一個地看它們,忽不吭聲。
“要不咱回家吧,”娥說:“回到家丁叔叔一定能讓它們跳。”
但問問好像已經變了一條思路,仰起臉來問道:“它們為什麼跳?”
丁一便把蠟的熔點呀,紙的受力呀,熱的分佈呀等等道理給她講了一遍。
問問一點都不滿意,轉而問娥:“媽媽,你說它們為什麼跳?”
“就是丁叔叔說的那些原因呀?”
“不是,不是的,我不是問這個!”
“那你問什麼?”
“我是問它們為什麼跳,為什麼跳!”問問跺著腳喊,急得都快哭了。
“別急別急,慢慢跟媽媽說,”娥把問問攬在懷裡,同時望一眼丁一,意思是你可別小看她。“你是想問,它們為什麼能跳嗎?”
“不是不是,不是的!”
“好好好。那你是不是想問,它們為什麼要跳?”
問問安靜下來,眼淚吧嚓地點點頭。
天哪天哪,有其了不得的母親,必有其了不得的女兒!
“那你說呢,”我問問問:“為什麼要跳?”
“我不知道我才問你們的!”問問終於哭喊出一肚子的冤屈。
丁一和娥面面相覷。意思是:這可怎麼跟她說呢?進一步的意思是:這原因,我們知道嗎?更進一步的意思是:這個小小人形的深處,正發生著什麼?
人與人的差別>人與豬的差別
有一天丁一去看秦漢,未進門時就聽見他正跟誰大聲爭論著什麼,對方一副女聲女氣。丁一便在我耳邊嘀咕:行了哥們兒,這回咱能拜見拜見他這位同性相好了。
見丁一來了,秦漢得救似的急迎幾步,再拉過來一把椅子:“坐,坐下,給你出道題:這世界上,最不相同卻又用著同一名稱的東西,你說是什麼?”
房間深處紅光一閃,那一位笑盈盈地站起來埋怨秦漢:“有你這樣兒的嗎?也不先讓人歇會兒!”隨即轉身,大概是去沏茶了。
咳咳,我掃興地對丁一說,什麼同性相好呀,完全徹底的一個女人!那丁倒不在意,甚至竟是喜出望外,目光隨即不再離開那縷紅光。
“哦,真是真是!”秦漢抱歉連連:“我來介紹我來介紹,這位是呂薩,呂薩小姐,我的朋……哦,朋友的朋友。”
呂薩回身看秦漢一眼,似懷嗔怨。
“哦當……當然,”秦漢又急忙糾正:“朋友的朋友就是朋友。我們都叫她薩。”
嗔怨仍在薩的臉上持續,但她巧妙地把那掩飾成專注——彷彿一心於她手中的茶具與茶葉,並不曾注意到秦漢的話。
秦漢靠近薩,用胳膊肘碰碰她,但她不理。
“我是說你叫薩,這有何不妥嗎?”秦漢半是幽默,半是在扭轉僵局。
薩勉強笑笑,卻在鼻子裡悄悄“哼”了一聲。
那丁好像看出了點什麼:嘿,哥們兒,你發現沒有秦漢好像怵她。/未必未必,我說,等著瞧吧,怕沒那麼簡單。
秦漢便也只好把尷尬掩飾成執著:“丁兄,你還是先回答我的問題吧。”
“你的問題?啥問題?”丁一的注意力根本不在這兒。
那縷燦爛的紅光便飄過來,把茶杯一一擺在桌上:“我替他說吧:這世界上,實際上最不一樣,卻又一直用著完全相同的名稱的,是什麼?對嗎秦漢?”
“完全正確,比我表達得還清楚。”秦漢這話明是讚賞,暗是撫慰。
“秦漢先生沒事兒就好整些奇思怪想!”丁一說。聽得出來,這話有取悅薩女士的成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