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誰?”姑父喊起來。
馥。是的,還一種可能是馥自己。至少從邏輯上不能排除這種可能:馥,早已經叛變了。
“不可能!這不可能!”姑父喊著。
辦案的人說為什麼不可能?
“她,她,她不是那樣的人呀!”
“還有呢?”
“她真……真的不是那……那種人呀!”
這不能算理由。辦案的人說,至少這不能作為證據。
姑父回到家時死的心都有了。本以為馥馬上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是烈士了,怎麼倒又給弄成了叛徒嫌疑?
“唉,姑父呀,”丁一說:“你咋這麼笨哪!”
“說!丁一你快說,還有啥辦法?”姑父揪住丁一,臉上兼具愁苦與期待。
“你想呀姑父,如果是馥,她為什麼不出賣老劉呢?”
“是呀是呀!”姑父甩一把老淚,發一陣子呆笑,快瘋了。
辦案的人說也是也是,是這麼個理兒。可叛徒是誰呢?
“是我,我!”姑父喜不自禁:“除了我沒有別人。”
辦案的人也笑了:“就甭提您了好吧?您是鐵案如山。”
“那,馥,能不能定為烈士?”
辦案的人說不能,說是在沒搞清全部真相時什麼都不能決定。
亂夢紛紜,或出賣者丁一的流放
這夜,我和丁一一起走進了一個奇異的夢境——
鐵樹含苞,曇花綻放,到處是叫不出名的奇花異草……好像是在姑父的那間老屋裡。姑父坐在繁枝茂葉的掩映之中,顧自垂淚。
“怎麼了您,姑父?”
姑父不語,惟涕淚潸然。
這時忽聽得牆上冷笑:“你們還問他怎麼了?他,就是出賣我的人!”
馥,是馥!其聲如幽靈飄蕩。
“什麼,您說是姑父?”
馥從照片中下來,忽呈依的模樣,背景亦隨之化作那片雪中的樹林。依,或是馥,一身素白的衣裙,飄忽,遊移,虛幻,似與那霏霏落雪渾然無隙。
老屋裡隨即寒氣逼人。
“就是他,出賣了我!”依以馥的語氣,或馥以依的容貌,講述一個出賣的故事:“那天,我在小劇場外面等他來跟我接頭。我在那兒已經空等好幾回了,有時候是他沒來,有時候他來了但周圍的情況又不允許我們接觸……”
“等一下,喂等一下,”丁一說:“什麼小劇場?你說的是哪個小劇場?”
“還記得那個時間的魔術嗎?對,就是那兒。那天我以為他又不會來了,我正要離開時卻見他從劇場裡出來。劇場裡好像熱鬧得很,但外面很清靜。我走近他,問他裡面在演什麼?他說魔術。我問什麼魔術?他說咳,魔術師還沒到呢。我問他哪兒來的魔術師?他說是一個叫什麼什麼斯坦,或是什麼什麼斯基的。我正要把情報給他,可就這時,近處的屋旁、樹後忽然閃動起一盞盞陌生的目光,怪模怪樣地盯著我。我心說壞了,有人叛變了,有人把我給出賣了……”
“你認為是姑父?”
“還能有誰?還有誰知道這個接頭的地方?”
“不會的,絕對不會的!”丁一喊道:“你冤枉他了,姑父是愛你的,很久很久以來他就一直是愛著你的!”
“那你倒是問問他,問問他自己他是不是叛徒?”
姑父從花影裡掙扎出來,抱住丁一,抱住我們哀求道:“別說啦,都別說啦!我是,我是叛徒,除了我沒別人是!求求你們就別說啦行不行……”
丁一呆呆的,只在嘴裡不住地叨咕:“可他是愛你的呀,馥!我們一直都是愛你的,一直都是愛著你的呀,依!”
我怕這樣下去此丁會瘋掉,傻掉,便提醒他:可是知道這個地點的,你想想,並不止姑父一個人呀。
還有誰?
廢話!一個人,跟自己接頭嗎?
你是說馥?你也認為是她自己?
丁一急轉身再看時,依已消失於馥,馥已無奈地回到了牆上。照片中的馥一如既往:年輕的微笑中含一絲淡淡的苦澀。
但老屋裡依舊陰冷難耐。——寂靜的雪地,或那素白的衣裙,忽兒化作一面煞白的被單,被單下睡著個瘦骨嶙峋的老頭。
姑父一見他就跳起來:“老劉,老劉!你終於要開口發發慈悲了嗎?”
老劉掀開被單,胸前一面牌子上寫著:內奸,特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