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問搖搖頭,不說話。
“你要是不喜歡,”丁一說:“我們也可以把它恢復成原來的樣子。”
問問搖搖頭,還是不說話。
“那你,為什麼不高興呢?”
問問嘆了口氣,嘆得像大人們那樣意味深長。
“到底怎麼啦問問,是不是幼兒園裡有什麼事了?”
問問再搖搖頭,就走進自己屋裡去了。
這天晚上丁一沒在那兒住。
第二天一早娥就打來電話:“喂,你猜昨晚問問是為什麼?她說她早就夢見過這樣的屋子。”
“什麼樣的屋子?”
“地面,被塗成紅、藍、白三色的屋子。”
“是嗎?!還有呢?”
“她還說藍色的是海浪,紅色的是海島,白色的是一群一群的海鳥。”
“那她為什麼不高興呢?”
電話裡好一會沒有聲音。
“喂,喂!娥你沒什麼事兒吧?”
“沒事兒,沒事兒。嗯……好了,回頭再跟你說吧。”
“問問呢,問問現在咋樣了?”
“問問她……哦,沒事兒,這會兒她又有說有笑的了。”
“到底怎麼回事兒,娥?”
“唉!好了,回頭再跟你說吧。”
“不,你告訴我,問問一定還說了什麼。”
“她說,她說那紅色的海島上多出了一個人,這個屋子就……就空了。”
“什麼意思?這屋子跟海島有什麼關係?”
“不知道。問問說她想不起來了。”
一個疑問
那一段理想的生活就像一季漫漫長夏,而當秋風起於毫末,他們卻都還一無覺察。在我的印象裡,那最初的秋風很可能是由於娥的一個疑問:那戲劇中的做愛者,到底是誰?
有天娥來到丁家小院,說是給問問去開家長會了,回來經過這裡,見附近的牆上都寫著一個大大的“拆”字,看著有趣,所以進來瞧瞧。
“真的要拆嗎?”
“當然。”
“啥時候?”
“據說很快。”
“伯父、父母呢?”
“都看新房去了。”
娥找了個板凳,坐在院子裡。
我記得,那時節滿院子都是盛開的石榴花,綠葉紅花把房前屋後的天都擠滿。丁一坐在樹下,面前攤開稿紙,魔魔道道地滿腦子都是他的劇本。
坐了一會,娥忽然問丁一:“比如說一部電影,男演員甲扮演男主角A,女演員乙扮演女主角B。又比如說在這影片裡A和B是夫妻,也可以是情人,而且這影片中有他們做愛的情節。那麼,比如說,是否就可以想到這樣一個問題:實際上發生肉體關係的,是A和B呢,還是甲和乙?”
丁一未及多想,側頭道:“當然是A和B呀?”
我見秦娥神情嚴肅,以為有必要提醒丁一:喂喂,你可聽仔細!為什麼娥用了這麼多的“比如說”呢?還有什麼“一部電影”呀,“是否就可以想到”呀,她的話沒說完吔哥們兒!然而此丁憨蠻,一心於他的劇本,並未在意。
“我指的是實際上,”娥說:“實際上!”
“實際上?”那丁抬頭,“對呀,實際上不是A和B嗎?”
“我是說真正!真正發生關係的,誰和誰?”
“真正?”
“好吧好吧,還是說實際上吧。實際上並沒有A和B,對嗎?A和B是虛構的,對嗎?實際上只有甲,和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