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9章 再見,疾駛的車輦(2 / 2)

站在青松之下,看著山道盡頭漸漸消失的車隊,苟寒食的神情變得凝重起來。

關飛白有些不解,說道:“哪怕再重的傷,再麻煩的病,回京都後,有教宗大人親自出手,自然能治好,師兄何必擔心?”

“陳長生師從商院長,商院長便是計道人,我們也曾經看過他的醫術,堪稱聖手,徐師妹的聖光術早已修至極致,如果他們兩個人都治不好這傷這病,那麼還有人能治好這病嗎?就算教宗大人真的可以,徐師妹為什麼也要跟著他一道回京都?”

苟寒食一面說著,一面整理著自己的分析,越來越覺得不對,神情更加凝重,甚至有些嚴峻。

聽著這話,關飛白醒過神來,望向山道盡頭,聽著隱約還能聽到的蹄聲,微急說道:“怎麼辦?要不要追上去問?”

苟寒食說道:“既然他不想說,何必去問?”

南歸的車隊高速前行,一路不知道撞碎了多少青葉與果子,山道上滿是車轍與壓爛的果肉葉絮。

陳長生沒有在國教的車裡,而是在聖女峰的座輦上,南溪齋的弟子們隨侍在旁,隨時可以組成劍陣,那些紗簾隔絕不了那些疑惑好奇的目光,她們的劍卻可以隔絕那些目光打擾到紗簾裡的人。

就像在湖畔樓裡同樣,聖女有諭,嚴禁任何人接觸陳長生。

按道理來說,雖然徐有容是南方聖女,地位極其尊貴崇高,可陳長生畢竟是未來的教宗,國教中人怎麼也沒道理同意這樣的安排,但不知道是因為那份曾經存在的婚約的緣故,還是聖女峰方面表現的太過強硬,以至於茅秋雨和凌海之王都沒有提出反對意見。

當然最重要的原因在於陳長生自己沒有反對這種安排,唐三十六知道內情自然不會提出異議,折袖則是還沒有想明白整件事情。

五百里寒山,在車隊的狂馳間很快便被留在了後方,出了寫著天機閣三字的山門,很快便來到了山下的那座小鎮裡。鎮上的民眾信徒們如潮水一般跪在道路兩側,甚至連田裡都有人,卻無法讓聖女和未來教宗的輦架在這裡作片刻停留,最終只能看到些煙塵和隱隱的畫面。

雪原上的風雪與嚴寒被寒山擋住,北方的原野在夏天秋初的時間還算青蔥,在近處看可以看到很多瓜果與新結的豆蔓,可如果往遠處望去,那些代表著生命的綠意便會疾速談淡,混著天邊的風沙漸趨荒涼,看上去就像人族與魔族交戰的主戰場荒原一般。

紗簾翻飛,道路前方的風灌了進來,卻吹不到臉上,陳長生知道,這座輦上附著某種陣法,如此才能配得上聖女的身份與地位,只是終究還是覺得有些過於奢侈,想要說些什麼,又覺得不合適,待看到遠方的莽莽景緻,心思轉到了別的地方。

他看著彷彿隱藏著無數騎兵的原野,說道:“昨天天機冷眼看著我去死,那麼……忠於娘娘的很多人也會很想我死吧?”

大周朝廷的軍隊盡數在三十八位神將的統領之中,而除了枯守天書陵的汗青,所有神將都像薛醒川和徐世績一樣,絕對忠誠於聖後孃娘。

由寒山回京都歸程漫漫,沿途要經過很多關隘重鎮,如果雙方真的撕破臉,隨時可能會有軍隊來襲,他想要回到京都並不是那麼簡單。

徐有容身帶傷勢,又幾乎一夜未睡,疲憊到了極點,出寒山後便一直在閉目養神,這時候聽到他的感慨,睜開眼睛向遠方望了一眼,說道:“那要看天機會不會把你的事情通知京都,通知誰,在我們回京之前,這訊息會不會傳到那些神將的軍府裡,而且我不明白,就算你活著又會對娘娘有什麼影響,你的存在為何能夠影響到她。”

陳長生看了看四周,只見輕紗飛舞間,到處都是南溪齋弟子的身影,唐三十六和折袖騎著馬在二十餘丈前,茅秋雨和凌海之王帶著的國教車隊則是在後面很遠的地方,而且這陣法應該能夠遮蔽神識的查探。

“你應該聽說過娘娘逆天改命的傳聞。”他看著徐有容說道。

徐有容隱約猜到他要說什麼,挑眉道:“難道你也相信那些市井鄉野無知者的胡話?”

陳長生看著她的眼睛說道:“我在凌煙閣裡看過王之策的筆記。”

這是他老師告訴他的秘密,他從來沒有告訴過別人,但他沒想過要瞞徐有容,因為她的身體裡流著他的血,他的身體裡現在也流著她的血,所謂血水交融,彼此信任,莫過於此。

很長時間後,他結束了講述。

徐有容看著他說道:“你明白我的意思,娘娘當年就算逆天改命,也不可能如市井傳言中說的那般。”

聖後孃娘事實統治人類世界已經超過了兩百年,雖然在對魔族的戰爭方面表現的不如人意,對反對者的手段過於殘酷,但在內政民生方面的表現堪稱完美,即便是她的反對者也沒辦法在這方面做太多文章,可是直到今天,朝堂內外對她仍然怨氣沸騰,她依然沒有辦法獲得那些最樸素本份的底層百姓的真心敬愛,很大程度上便是因為那些圍繞著她的邪惡傳說,比如最著名的那一個。

相傳聖後孃娘當年為了逆天改命、成為人類世界第一個女皇帝,用未來的所有子嗣獻祭星空,為了成功,她甚至不惜親手捂死了自己的第一個兒子,還成功地栽贓給了當時的皇后……

“我也無法想象這樣可怕的事情,我也不會用傳言去指責娘娘,但你應該很清楚,娘娘和先帝相伴多年,確實是一個後代都沒留下來。”

陳長生說道:“娘娘可能沒有主動地做出弒子這種惡事,但極有可能,這就是天道向她索求的代價,或者說她逆天改命的必要條件。”

徐有容說道:“你想說什麼?”

陳長生望向近處的青青原野、遠處的莽莽大漠,沉默了很長時間,然後說道:“娘娘逆天改命……還沒有成功。”

隨著他的話音落下,天地間忽然變得陰暗起來,不知何處飄來的雲遮住了太陽,伴著一聲雷鳴,天空裡下起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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