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自己的這幢樓。老窩。全紐約保守得最不像樣的秘密。紅磚像是牙買加的紅土,每個房間有兩扇對外開的窗戶。防火樓梯修在中間。拱門前有三級臺階,看上去還挺漂亮,其實是以前布希維克有錢人釀啤酒的地方。咱和奧馬爾在外面待了近十分鐘,馬路對面每天守視窗的女人知道我在這兒,但到現在還沒有拆家或打手出來。另外,這小子說得對,攬客的完全不見蹤影。
——奧馬爾,你去裡面看看那兩個血逼養的小子在不在。
——好。
奧馬爾左右掃視一眼。好習慣。他跑過坐在門廊上的毒蟲妓女,輕輕一推就開啟了大門。他媽的壞兆頭。我正要叫他掏出槍來,但沒這個必要了。路邊有一輛道奇廂式貨車停在四個水泥垛子上,等人把輪子裝上去。修腳踏車的小子鑽進了L線地鐵站。女人嚷嚷什麼她不在乎黑鬼做生意,生意就是生意,沒腦子的黑鬼和毒蟲想在這種事上燒錢她管不著,但誰也不能跟她說自家門口就是個毒巢。什麼樣的拆家會在賣快克的地方旁邊搞出一個毒巢?我正要對她說去你媽的,因為道友拿到白粉後只會有一個念頭,就是一秒鐘也不耽擱地吸進身體,因此在附近弄個安全屋供人點火吸粉,再加上立刻能買到的好貨,那就是翻倍的收入啊。況且這樣還能免去警察在他們身上搜出吸毒用具的擔心。但我可不想跟一個活像我中學校長的女人說這番道理。
奧馬爾從門口出來,搖頭表示不在。直到他搖頭的這一瞬間,我才相信小夥子沒說錯,他們真的放棄老窩,去毒巢安營紮寨了。
向西兩個街區,蓋茨街和中央大道的路口。街區左邊只有兩幢樓沒有被點過火或意外失火被焚燬。布希維克現在幾乎每個街區、每條馬路上都有住宅、公寓樓甚至褐石豪宅被燒成白地,供業主去領取保險金,因為布希維克的房屋根本賣不掉。我們站在蓋茨街和中央大道的路口。毒巢。
——他媽的牙買加人都好像你們就是上帝。你們才不是。你們連自己的屁事都管不好。你們狗屁不如,每一個都是。你們就應該僱我管你們的生意,因為你們什麼都管不好。還有——
我一個耳光扇飛了她剩下的半句話,打得她踉蹌後退。她搖搖頭,正要尖叫,卻被我一拳擋了回去。我掐住她的喉嚨,使勁一捏,直到她發出的聲音像是鴨子叫。
——聽著,他媽的死肥婆,咱受夠了你在我耳朵邊上像蚊子似的嘮嘮叨叨。你不是每個星期都能拿到封口費嗎?你要錢還是要死,你他媽到底要哪一個?哪一個?嗯哼。我也這麼想。現在給咱滾遠點兒,否則我就拿你的肥肚皮當靶子打。
她抱住身體,飛也似的逃跑了。我走向毒巢,奧馬爾和那小子跟著我。
有人把查封標牌當桌子用。我都不需要走到裡面去找人。我的一個拆家就躺在門廳裡的一張床墊上,進門他媽的往左看就是他。他像是剛吸了一管,煙桿掛在手指上,快掉下去的時候他突然一驚,連忙抓住。我看不見他的眼睛。
——喂,逼眼兒,你盜用自己的貨物?
——啥,你說什麼,同胞?你要吸一口嗎?不要錢。咱不自私,兄弟,咱分給你。
——逼眼兒,既然你在這兒,誰他媽在守老窩?
——老窩?
——老窩。就是放存貨的地方,你應該在那兒盯著。你應該在那兒賣東西,等攬客的帶人過來。說起來,他們的人呢?
——攬客的?攬客的……什麼……帶人……你是要吸一口還是……你要是不吸,那咱就全吸掉了。
他看著我,像是知道我會接過去。
——你知道你他媽的搞砸了嗎,小子?現在咱只能找新人攬客、賣貨和看場子了,而且時間只有四個小時,因為他媽的拆家變成了客戶。
——拆家變成了客戶……
他像是想鸚鵡學舌,同時又睡意盎然。
我懶得進毒巢仔細看,企圖舔小朋友雞巴的妓女探頭探腦張望,她像是認識他或者我。我朝她揮揮槍,她毫無懼色,只是上下掃視一眼,然後縮回了黑暗中。奧馬爾站在視窗。市政府用木板封死了窗戶,但毒蟲又敲掉了木板。我的拆家拿著打火機躺在床單上。
——你的二號呢?我問。
——誰?
——能聽見我說話嗎?給我他媽的起來,否則我就揍得你屎尿橫流。
他看著我,眼神呆滯,但逐漸有了表情,也可能總算看清楚了我是誰。
——我不聽一個脖子上有吻痕的基佬的命令。
我看著他的眼睛,抬起槍,在他的腦門中央轟出一個窟窿。他看著,向後倒在床墊上。我抓住他的左腳,拖著他走向窗戶。女人又趴在門口張望,然後彎腰想撿他的煙桿。我用槍瞄準她。
——滾,否則我就崩了你。
她轉過身,和進來一樣慢吞吞地出去。我把屍體拖到牆板,讓他蜷縮著靠在牆上。我將他的雙臂放在膝蓋上,按下他的腦袋,他的樣子像是在睡覺或者是魂遊天外。他的口袋裡掉出兩團可卡因。我撿起煙桿和打火機,連同可卡因一起揣進口袋。奧馬爾在外面等我。
——奧馬爾,找到另一個拆家。還有,立刻帶把風的來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