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信果然是隆兒寫來的。
賈璉拆開看時,興兒又鬼鬼叨叨湊過來,在旁邊伸脖瞪眼往紙上瞄。
賈璉一笑,乾脆把信朝他眼前一送:
“正好我懶得看,你念給我聽。”
興兒傻眼了,咧著嘴道:
“二爺又拿小的尋開心,明知道小的不識字,還趕鴨子上架。”
賈璉照著他屁股重重踢了一腳:
“不是讓彩明教你認字嗎?是他不教?還是你不學?”
興兒捂著屁股齜牙咧嘴:
“二爺發下話來,哪個敢不聽?
可偏偏小的天生沒長個認字的腦袋出來,一見紙上的彎彎繞就頭疼。
這些彎彎繞它們都認得小的,小的卻不認得它們。誰叫它們沒長個人臉出來?
不是跟二爺吹牛,但凡給小的見過一面的人,別說是過了一年,就是過了十年,小的都記得他姓甚名誰。
但凡小的想打聽,就算他是個啞巴,小的都能問出他家媳婦褲衩是紅的還是花的。
話說,二爺就不想知道知道外頭那賈雨村他媳婦的褲衩……唉喲!二爺別打!仔細手疼!”
賈璉給了興兒幾個“爆栗子”,揪著他耳朵罵道:
“你這狗肉不上檯盤的東西!就在這等狗屁事情上起勁!
你二爺我想抬舉你,你也得爭口氣才成啊!
你看看府裡但凡是個管事的,有沒有一個是你這德行的睜眼瞎?”
興兒何等伶俐,立馬就聽出了這話背後的意思,“咕咚”一聲跪在地上,“咚咚咚”磕了三個頭:
“小的混蛋,小的不識好歹,小的是狗肉不上檯盤!
小的回去就好好跟彩明認字去,保證用不上三個月,小的就能認得咱全府裡的人名字。
求二爺還是提拔提拔小的吧,小的這一身一命都是二爺的,二爺讓我往油鍋裡蹦,小的要是打個錛兒,讓小的頭頂長瘡、腳底流膿、活生生爛透了才死。”
賈璉憋不住一笑:
“你小子這張嘴是真值錢,看來還真得給你找個最合適的活兒。”
興兒聽得明白,立刻爬起來,屁顛兒顛兒給賈璉揉胳膊敲肩膀捶後背,簡直不知道怎麼巴結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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賈璉不再搭理他,低頭看信上的內容。
隆兒的字寫得歪歪扭扭,但看得出每一筆都已經是盡力認真了。錯別字也是滿天飛,賈璉幾乎得是半懵半猜,才把這封信大體上的意思弄明白。
賈府裡這回可是真的亂了套了。
二老爺遭了彈劾,被皇上罵了一頓,停職在家,又趕上被忠順王府派人來追逼寶玉要戲子,氣得二老爺把寶玉一頓暴打,然後,二老爺自己也氣病了。
大老爺因為心情太好,在自己的小院裡召集所有姬妾,擺宴唱戲,熱鬧萬分,結果樹上掉了一根樹枝子下來,把大老爺砸破了頭,還有四個小妾被劃破了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