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過三扇門來到廚房,全是培根的香味、嘶嘶聲和油爆聲。深色木製碗櫃貼牆擺了一圈,其中一個開著,露出營養麥片、玉米片和桂格燕麥片的盒子。一個模樣和棕西裝差不多的男人坐在桌首,看架勢是大老爹之類的角色,一邊讀報紙,一邊用紅色馬克筆勾勾畫畫。他左右各坐著一個小子,一個看上去比較大,小鬍子顯然花了太多時間塗凡士林。他相貌英俊,我敢發誓他朝我擠眉弄眼,但耳朵有《瘋狂》雜誌的阿爾弗雷德·紐曼【228】那麼大。另一個小子讓我希望我老爸沒有在我十二歲企圖留長髮時叫我該死的小基佬。
——木薯!木薯!木薯!【229】
——阿爾圖羅!我說過多少次了,飯桌上別大呼小叫,她說。她的脊背彷彿嘆息出了每一個字詞。她穿螺紋套頭衫,身體像是米其林輪胎人圓滾滾的肉圈,白色長褲散發出會買船但不會開的有錢俗人的感覺。她把頭髮緊緊地挽成髮髻,因此轉過來的時候,顯得眉頭被拉長了。黑眼睛,一大早就塗了睫毛膏,嘴唇比塗了潤唇膏的少女嘴唇還要閃亮。
——你,矮子。
——啥?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我是嘟囔、結巴還是口齒不清?
比較大的小子呻吟道,你要弄死我們嗎,老媽?她微笑。
——你喜歡那個,英俊小子【230】?
——對,老媽,帥小夥都留這個。
——少他媽給我裝酷。
比較大的小子又呻吟了一聲,另一個小子舉起盤子要木薯。
——你,坐下吃早飯,她說,用煎鍋指了指我。
我愣在那兒,不知道她究竟是什麼意思,棕西裝推了我一把,當然更像是朝我後背連打兩拳。比較大的小子又看了我一眼,然後轉過臉去,比較小的小子在吃看著像是炸白腸的東西,男人一言不發,眼睛始終盯著報紙。去給他拿個盤子,女人說。男人起身從碗櫃裡拿出一個盤子放下,然後繼續讀報。女人舀了些木薯在盤子裡,從煎鍋裡夾了根辣味香腸。
——就是你個狗孃養的攪和了我的事情,她說。
——不好意思?
——你少跟我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不好意思。你是要去上廁所嗎?
比較小的孩子哈哈大笑。
——吊得怎麼樣?
——是屌怎麼樣【231】,老媽!媽的!
——我的孩子們啊,別以為我的英語很好。我說過我是個美國商人,所以說話必須更像每個人,對吧?我在努力學。
——說得好,老媽。
——總之,你——對,就是你,我在和你說話。你個賤人攪和了我的刺殺。
——不是故意的。你的人——
——那小子已經是歷史的了。
——歷史,老媽!
——歷史。那小子已經是歷史了。手滑了。把任務交給黑人就是這個結果。不懂紀律,什麼都不懂,一開口就會唱生意啥啥啥咱們啥啥啥。他跟你說了什麼?
——什麼都沒說,真的。他說他要抹掉一桌子溼背佬——
——他媽的說話當心點,小雜種。
——對不起。他說他和弟兄要幹掉夜總會里的幾個古巴人。給我報個信,讓我快點出去。我跟我弟兄帕克說咱們快走。他說他要去提醒他的朋友。我以為是看場子的打手,而不是——
——說夠了。你那邊的說法……沒什麼意思。你知道有意思的是什麼嗎?那幫混蛋在同一個地方待了六個月。六個月啊,白櫃子。
——白鬼子,老媽,老天在上——
——夠了,你在飯桌上給我放尊重點兒,她指著男孩說。那小子立刻閉上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