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錦神情似哭似笑,苦澀而無奈:“兄長果然還是和幼時一樣……”
說著,他忽地想到了什麼,雙手扶住蕭牧雙臂,緊張地問:“此前兄長中毒,如今身體恢復如何?可有留下什麼後遺之症!”
“已無大礙。”
“豈會無大礙!兄長中毒許久,那毒又是奇毒……”晏泯愧責難當:“都怪我蠢笨,竟向兄長使毒……我今日回去後便讓人尋來最好的醫士,為兄長診治調理!”
蕭牧笑了笑:“不必了,最好的醫士已在我府上了。”
“是當初替兄長解毒之人?”晏泯愧疚至極:“我實在該死,竟險些害了兄長性命,兄長彼時遭刺重傷,若未能及時尋到解毒之人,只怕……”
此時思及此,他只覺渾身都是冷的——他究竟都做了些什麼蠢不可及之事!
若兄長當真因他的愚蠢而丟了性命,他縱是死一萬次,也是無法彌補的!
見他情緒激動自恨難當,蕭牧道:“此事不必再提了,坐下說話吧。”
“兄長,我當真無顏再——”
“坐下吧。”蕭牧打斷了他的話,按著他半邊肩,讓人坐了下去。
他態度包容溫和,仍如小小孩童記憶中那棵遮風擋雨的參天大樹——這讓晏泯的情緒逐漸得以平復些許,紅著眼睛悵然笑道:“兄長如今除了沉默寡言了許多……其餘的,當真分毫未變。”
“阿錦,你變了許多。”蕭牧也坐了下去。
“我……”晏泯苦澀一笑:“的確如此。”
他壓下眼眶中的淚意,看向蕭牧:“兄長……這些年來都經歷了什麼?可否能同我說一說嗎?”
“我的事不著急,日後慢慢說與你聽。”蕭牧看著他:“不如先說一說你的吧。”
“我的……”晏泯笑意複雜:“乍然見到兄長,一時倒有些不知該從何說起了……不如兄長來問,我來答吧。”
“好。”蕭牧便問:“當年晉王起兵造反,背後是否有你的鼓動慫恿?”
晏泯面色微怔了片刻:“原來兄長都知道了……”
他如實道:“當年晉王駐守北地,心中本就存了不滿,並且同樣也對時家遭遇難以釋懷,於是我稍加勸說,並允諾會資助他糧草戰馬……他便答應了。”
蕭牧未評價什麼,只又問:“彼時雲朝在晉軍營中遭人毒殺,是否也是你所為?”
“不。”晏泯搖頭:“姜家郎君非我所害——縱其父姜正輔為朝廷幫兇,但我自知他是兄長摯友,其前來勸降晉王之舉亦可見是重情義之人,我又豈會輕易便對他下手?”
“由此可見,當年除了你之外,也有人在暗中推波助瀾,欲使晉王非反不可。”蕭牧問:“你可知毒殺雲朝之人是誰?”
晏泯再次搖頭:“我試著追查過,但晉王都不曾查明之事,我一介商賈,自然也未曾查到什麼。”
“你鼓動晉王造反,說到底,是因不滿當今皇室朝廷——”蕭牧再問:“你為何會如此肯定,時家之禍的始作俑者,一定就是皇帝?”
晏泯不由皺眉:“不是皇帝,還能是何人?若非是皇帝所為,當年時家一案,他為何連查都不再深查,便要急於定罪處斬?”
“皇帝固然並非無辜,但我所指,是密謀構陷父親通敵的始作俑者——”
晏泯眼神一震:“兄長是說……兇手另有其人?!”
“是。”蕭牧神態篤定。
“那會是何人!”晏泯眼神反覆著:“誰人會有這般手段本領……姜正輔嗎?”
“從前我也曾疑心過是他所為。”蕭牧道:“但當下種種線索,卻漸漸指向了另一人。”
“誰?”晏泯定聲問。
蕭牧:“借你之手,鼓動晉王造反之人——”
晏泯不解:“兄長……此言何意?晉王之事,乃我一人之意。”
“縱無明言指引,於無形之中誘導也是利用,且被利用之人,察覺不到自己已為人所用。”蕭牧看著晏泯,問:“你回到晏家之後,短短數年即執掌家主之位,將晏氏商號做至大盛第一商號,是否全憑你一人之力?”
晏泯頓了頓,答:“是長公主殿下暗中與我諸多相助,方能如此順利……”
聽到這個意料之中的答案,蕭牧眼中已無波動:“那你可知,當年我出京之後,於北地假死順利脫身,又是得了何人相助?”
晏泯眉頭緊鎖,意外至極:“莫非也是殿下?”
蕭牧點頭:“這些年來,有關我的一切,長公主皆再清楚不過——”
“可……殿下為何從不曾與我提起過兄長尚在人世?”晏泯腦中有著短暫的混沌:“是兄長的授意嗎?”
“不,我亦不知你這些年來與她暗中往來頗密。”
晏泯一時怔怔:“這是為何……”
蕭牧平靜道:“一顆棋子,自然沒必要知曉另一顆棋子的存在。否則的話,便不易被徹底掌控了。”
晏泯驀地抬眼看著他:“兄長……這是何意?!”
他陡然自椅中起身,斷然道:“不……不可能!”
“那兄長問你一句——”蕭牧點明道:“你當初向我下毒之事,她當真一無所知嗎?”
晏泯因激動而微微顫動著的身形頓時僵住。
那件事,雖非她示意,但她的確是知情的……
這些年來他的所作所為,皆不曾瞞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