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即快步走去。
“我聽說你家中——”
“吉吉,我——”
二人幾乎同時開口,又同時頓住看著對方。
吉吉看著面前這個隆冬之際還跑得滿頭大汗的傻子,道:“你先說!”
這下讓他說他卻不說了,只滿眼神采飛揚地雙手將那封從中撕作兩半的文書遞到她面前。
吉吉遲疑一瞬,接過來看,不由怔住:“這是……你的兼祧文書?”
“現下不作數了!我阿爹和大伯母已去往官府解除了此事!”
“所以……你家中是因此事鬧去了公堂?!”
“不,絕非如此!”少年望著面前之人,認真道:“你放心,於此事之上,無人起爭執,無人有不滿,更無人委屈讓步……此結果是我家中長輩共同商議而來,乃皆大歡喜之事!”
吉吉聽得不可思議。
皆大歡喜?
怎麼做到的!
因為懂得她的顧慮,大柱當場便將事情的經過如實說明。
“此事歸根結底皆怪我從前不懂何為真正的擔當,不懂得該如何權衡取捨——”
圓臉少年彷彿一夕間長大了,眉眼間神態堅定,此時卻仍是緊張地紅了一張臉,忐忑地問:“吉吉,我現在可配得上說一句想娶你為妻了嗎,我……”
吉吉打斷了他的話:“你莫要問我!”
“……啊?”
“我聽我家姑娘的!”吉吉飛快轉過身去,抿著帶笑的嘴角小跑回了院中。
“哦,好!”身後傳來少年遲遲反應過來的聲音,響亮又認真:“我……吉吉!你放心,我知道了!”
出了侯府,少年躍上馬背。
“駕!”
馬蹄揚起,卻非是蒙家方向。
“將軍,蒙校尉求見!”有士兵入得主帥帳內通傳。
蕭牧正盤腿坐於蒲團之上與印海下棋,聞言執白子的手微頓。
印海一抬眼,好奇道:“大柱又跑來作何?該不會又是替吉畫師傳話?不知吉畫師這次有沒有親自過來?”
蕭牧將棋子落下,面無表情道:“你如今三句話不提她,便不會說話了是嗎?”
而後未有轉頭地對那士兵道:“讓他進來——”
蒙大柱很快入得帳內行禮:“屬下參見將軍!”
“大柱今日是一個人過來的?”印海開口問。
“啊?是啊。”蒙大柱點了點頭。
印海嘖道:“可惜了。”
蒙大柱聽得摸不著頭腦,正要探問時,自家將軍已開了口:“為何事而來?”
蒙大柱當即跪了下去,正色直言道:“啟稟將軍,屬下打算向吉吉提親!”
蕭牧並無太多意外,只問道:“想清楚了?”
“是,屬下此生非吉吉不娶!”少年答得毫不遲疑:“今日屬下家中已前往官府,銷去了當年的兼祧文書!”
印海訝然一瞬後,稱讚道:“將軍,瞧瞧大柱,一開了竅便如此上道……此事可謂辦得果決又幹脆了!”
說著,看向跪在那裡的少年,又半真半假般問道:“可是大柱,你難道就不怕娶了個大奸細身邊的小奸細回家?”
“可吉吉和吉畫師分明……”蒙大柱下意識地想要替衡玉主僕解釋,說到一半又都嚥了回去,只看向蕭牧,道:“所以我才來請示將軍——”
他固然相信吉吉和吉畫師,但他也非完全盲目的,故而提親之前,他還須先問過將軍。
當然,若將軍不肯同意,他也斷不會就此放棄,而是要想辦法說服將軍、證明給將軍看。
這些皆是他必須要面對的,他不會忤逆將軍,也不會放棄吉吉。
迎著少年堅定的眼神,蕭牧語氣平靜:“奸細之說,本就只是猜測而已。當下看來,她們前來營洲,縱然另有目的,與盧龍軍卻也並非敵對——”
懷有目的與秘密,乃是世人常態——他不也是如此嗎?
而她的秘密,他想,他應當已經大致猜到了。
所以,此時面對下屬的這樁姻緣——
“我無異議,好好把握。”蕭牧的語氣中難得有一絲外露的欣慰。
大柱一怔之後,回過神來,不由大喜:“多謝將軍成全!”
自家將軍已鬆了口,印海也不再不合時宜地開什麼“女奸細”的玩笑,笑著道:“如此看來我得抓緊將吃喜酒的禮錢備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