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夏克愣愣地看著這位激動的老前輩,往後退了一步,眼中有些憐憫,卻又有些害怕。
他害怕的倒不是這老傢伙的嘴真開過光,葬送了那些小夥子們的命,畢竟神靈確實不存在,而是猛然想到河的那一頭全是這樣的傢伙。
他們像極了鼠先生為給羅威爾將軍立傳而做的序,而這回L們又念起了聯盟帶來的東西,一如當初念那威蘭特人給一千第納爾真是好……
殺皇帝並不難。
但這些人是不死的……
……
黃昏漸漸落下,夜色漸漸的深沉,永流河上一片寂靜安寧,蘆葦蕩裡翠翠茵茵。
這兒是金加侖港的西北邊,一片未開發的荒地。
此地原名蘆草坡,如今卻被當地人稱作是死人坡,只因那蘆葦蕩下埋著的都是淹死的鬼。
出聚居地的居民一路送行到了這裡,便不再繼續往前送了。
拉西和他的追隨者們將在河邊的渡口上船,以阿薩辛幫幫眾的身份掩護,穿過猛虎軍控制的地盤。
有人上船就有人下船。
望著那些千恩萬謝著船伕再造之恩的可憐蟲們,還有那一具具藏在蘆葦蕩中的屍骨們,站上駁船船頭的拉西眼中帶著一絲鄙夷的目光。
他背對著自己的麾下們,用不輕不重的聲音說道。
“……看到永流河上的那些逃難的人了嗎?”
“他們像落在水裡的狗一樣,死乞白賴的往岸上爬,好像爬上岸就能活出個人樣來……真特孃的窩囊,好好的人不做,非要去做狗。”
眾人默不作聲。
雖然他們支援拉西,甚至不反對他來坐那個皇位,但並不意味著他們認同他的所有。
除去最初隨他遞交辭呈的那些軍官是他的心腹,不少人都是懷著一腔熱血跟上來的。
其中不乏有同情這些偷渡客的人,並且是出於從根源上幫助他們的理由而站出來。
見無人回應,拉西冷冷地哼了一聲,話鋒卻是一轉。
“可要我說做狗固然可恥,可又是誰把他們變成狗的!”
“是他們的父母嗎?”
“是這兒的人嗎?”
“是你們嗎?”
“還是聯盟?軍團?理想城?”
“都不是!是那個巫駝,是他的宰相,是他的大臣們,還有千千萬萬個蓄奴的莊園和坐在莊園裡的農場主們!就是這幫吃人不吐骨頭的玩意兒把人變成了狗,把人與人的關係扭曲成了狗與狗!”
“今日你們隨我逆流而上,不只去救月族人,也救那千千萬萬個奴隸!日後我若加冕稱帝,不管你們信我也,不信我也,我也絕不讓一個西嵐人再做豬狗!”
……
拉西辭職的事兒過去了一個星期,那些小夥子們鬧出來的動靜也在金加侖港沸騰了一個星期。
整個聚居地無不誇讚拉西和那些小夥子們,哪怕是昔日最畏懼那尊瘟神的舊貴族們。
港口區。
凱旋大酒店門旁不遠的早餐鋪子,門面裝飾的和曙光城一模一樣。偶爾會有穿著藍外套的人來這吃飯,因此這早餐鋪子也頗受當地人歡迎。
兩個衣著光鮮的男人坐在桌前,點了三籠湯包一邊就著姜醋吃著,一邊瞧著新出爐的《倖存者日報》指指點點。
《紅土》剛寫完L的故事,總算進了正題,卻又不講羅威爾將軍,也不講那紅土,反而以一個瘋子寫的日記為引子,就序篇中一筆帶過的吃土細講了起來。
那文章看的人一身冷汗。
嚼在嘴裡的土就像是美味的肉,血淋淋的泥餅像極了人的心肝兒。
主角是個瘋子,瘋子的日記自然是胡言亂語不假,但那個鼠先生卻寫的像是真的一樣,讓人不禁懷疑他精神狀況是否正常,但細想又懷疑起了自己,連那嘴裡的湯包都不香了。
一個哆嗦之後,倆人很快轉移話題,匆匆聊起來最近熱鬧全城的“聯合會”。
那是金加侖港的年輕人們送給拉西以及一眾隨他出城為推翻帝國而戰的小夥子們的名字,同時也是他們對那些人寄予的期望。
起初那只是個名字,後來一些激進的小夥子註冊了這個組織,並按照法規在金加侖的銀行註冊了監管賬戶,積極地為那些人募捐,到如今已經有些團體派別的感覺了。
雖然還在路上的拉西未必會認這個“追封”的身份,但想來他應該不會拒絕送上門的裝備和錢。
“那個拉西怕是不安好心,我一眼就瞅出來他想當皇帝。”
“呵,只有你能瞅得出來?”
“你不覺得這是胡鬧嗎。”
“我翻過聯盟送來的舊書,人聯歷史其實也有君主立憲這一方子。”
坐對面的牛族人瞪大了眼。
“幹那丟人玩意兒?人聯都埋進歷史垃圾堆裡了!你還從垃圾堆的垃圾堆裡翻糧食!”
吃著湯包的馬族人給了他一個無奈的表情。
“但它再爛能比巫駝更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