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夜深了。”
書房外, 常文輕輕叩了叩門,提醒了一句,“您的身體還未好, 還是早些歇息為好。”
“嗯, 安置吧。”
晏長裕放下手中的公文, 手撐著桌案站了起來。雖然他掩飾得不錯, 但常文全副心神都在他身上, 自然沒有錯過他站起來時,那一瞬間的搖晃。
他心中一緊, 忙上前,伸手欲扶殿下。
“不用了,孤可以自己走。”晏長裕卻是揮開了他的手,抿了抿唇, 面色沉凝地出了書房。
走動間,他左腿的無力一覽無遺。
晏長裕走得不快, 但每一步,他都走得很堅定、很穩,一步接著一步,沒有讓任何人扶著, 只憑自己回了房間。
常文在後面看著,心中頗不是滋味。
殿下自來如此, 不願讓別人看見他脆弱的模樣。常文心中一嘆, 沉默地跟了上去。好在一路有驚無險,順利地到了臥室。
見此, 他這才鬆了口氣。
因著晏長裕生病, 常文字是準備守夜的,不過被晏長裕否了。
“下去吧, 不用守在這裡。”他擺了擺手,淡聲道,“孤說了,孤還沒有那麼脆弱。不過是一場風寒而已,兩日便好了。”
哪裡是風寒那麼簡單!
明明是——
然看著殿下面無表情的面龐,常文卻不敢再提,只能應道:“那老奴便先下去了。殿下有吩咐,叫老奴一聲,莫要強忍著。”
也就是他伺候晏長裕多年,資歷老,感情不一般,所以才敢說這些話。
晏長裕嗯了一聲,應了。
“對了,”就在常文轉身的剎那,身後晏長裕忽然又開了口,聲音聽不出喜怒,“往後莫要再與顧決等做那些多餘的事。孤不會因為一個女子而消沉。”
常文心裡登時咯噔一下,這才知道,原來殿下知道了他們私底下做的事。
“既已退了婚,那便不應再有任何瓜葛。她不願,孤亦然。”他聲音淡淡,帶著一股子薄涼之意,“到此為止的意思,可明白?”
“是老奴自作主張了,請殿下責罰。”常文立刻跪在了地上請罪,只猶豫著沒有應下這話。然抬頭,對上了男人冷冽如霜的眉眼,他心口一緊,須臾,到底還是應了一聲,“老奴明白了。”
“下不為例。此次便罷了,若有下次,孤不會輕饒。”晏長裕捏了捏眉心,似有疲倦,“下去吧,孤休息了。”
“是。”
常文出了房間,小心把門關上了。他到底是不放心,便叫了兩個年輕的小太監在門外不遠處守著。但凡殿下有事,必即刻來報。
如此安排了一通,他才帶著擔憂退下去了。
*
屋裡安靜了下來。
除了外面的風聲以及偶爾響起的蟲鳴聲,世界變得無比寂靜。常文出去後,晏長裕並未躺下,而是吹了燈,坐在床沿望著窗外,沉默了許久。
如今雖已入了四月,天氣漸熱,但到了夜裡,還是陣陣涼意。為了通風,窗戶並未管得很嚴,而是留下了一點縫隙。
涼風順著此鑽了進來,讓屋裡的溫度也跟著下降了不少。
晏長裕只坐了一會兒,身上便涼了不少。
“咳……”
他喉嚨一陣發癢,忍不住咳嗽起來。只不過剛咳了一聲,他便下意識伸手捂住了嘴,掩住了那刺耳的聲音。
守在外面的兩個小太監,因擔心被他發現,故不敢守得太近。兩人又只是普通人,耳力只是正常水平,自也沒聽見這刻意壓抑的咳聲。
咳了幾聲,晏長裕本來冷白的面龐便染上了幾分不正常的紅意,太陽穴和喉嚨都越發疼。
他蹙了蹙眉,喝了點水,暫時壓下了那陣癢意。
自成年後,晏長裕便很少生病了。無人比他更看重自己的命,他從很小的時候便知道該如何保護自己,所以除了計劃需要,他極少生病。
因此倒是一時忘記了,生病竟是一件這般難受的事。
晏長裕褪下衣裳,終於沉默地躺下了。
傷腿很疼,身上也很不舒服,他以為自己睡不著,結果躺下去不久,許是身體太累,竟慢慢睡了過去。
這晚,他終於還是做夢了。
夢裡是他與衛元朝還未成婚的記憶,那些記憶,竟充滿了不少歡樂。
腿疾本就是他計劃中的一環,所以晏長裕從未著急過,自然也沒有表面上看上去的那般落魄。
他逐漸長大,洪文帝卻逐漸老去,近兩年,洪文帝更是生了兩次大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