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長裕何等敏銳, 即便常文極快恢復如常,他還是察覺到了幾人的異常。不知為甚,那一瞬間, 心頭忽而湧上了一股不安, 那張和離書又一次從他眼前晃過。
他抿緊了唇, 神色冷然:“把瑞王府昨日發生的所有事都一五一十的告訴孤。”
因著虞晉職位與性子的關係, 瑞王府的守衛不比皇宮差, 想要安排人進去不是易事。但自從知道元朝與虞晉還只是表面夫妻後,晏長裕便派了人去。
雖無法對瑞王府瞭如指掌, 但大部分事情都能查到。
晏長裕不放心其他人,此事,自然便由顧決負責。昨日虞晉回來,晏長裕當然不會置之不理。
所以他才暫時壓下那些煩亂的思緒, 清醒之後,首先問的便是瑞王府。
“顧決, 說。”
見幾人面露難色,晏長裕神色越冷。他看上去似乎與往日無甚不同,依舊那般平靜鎮定,但無人知道, 此刻,他的手握得有多麼緊, 心頭又有多麼緊張。
能讓顧決等人色變, 足以說明,瑞王府發生的事或許……與他的想法背道而馳。
顧決深吸口氣, 先是如之前一般先彙報了一些日常之事。直到說到最後, 他頓了頓,還是隻能硬著頭皮道:“……據說, 昨夜王府主院叫了三次水。”
他說得還算委婉,但在場的都是聰明人,又是男人,只瞬間便明白了他這句話背後隱藏的意思。
王府主院自然是王爺與王妃的起居所。
自元朝與虞晉成婚後,兩人並未如尋常高門世家的夫妻那般分院居住,而是一同居住在主院。
什麼情況下,一對夫妻需要一夜要叫三次水?
那一刻,彷彿是有一記重錘重重捶打在了頭上,有那麼一瞬間,晏長裕只覺眼前陣陣發黑,似乎失去了所有思考的能力。
腦海中一片空白。
他像是一尊石像一般僵坐在那裡,許久,都未曾有半分反應。
彷彿瞬間從天堂墜入地獄,入目所及唯有深沉的黑暗,又像是陷入了千年冰窟之中,一瞬間,身體失去了所有的溫度,只有一片僵冷。
也不知過去了多久,他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又問:“你方才說什麼?”
坐在床上的青年微微抬頭,面無表情地看著顧決。他的聲音極其沙啞,甚是刺耳,早已失了平常的清越。
不僅如此,此刻,他的臉上沒有一點血色,白得嚇人。
但他的神色又很是平靜,甚至是冷然。
顧決心頭一緊,咬了咬牙,聲音僵硬:“回殿下,屬下說,昨夜瑞王府主院叫了三次水。”
殿下乃是習武之人,本就耳力極佳,他們又離得這般近,怎麼可能聽不清?之所以要他再回答一次,想來無非是不願接受這個事實罷了。
如今,他們已經再不會質疑殿下對郡主的感情了。經過這些日子,他們這些心腹,又有誰不清楚,郡主早已成了殿下的心尖人?
心愛的女子與他人行了敦倫,試問世間哪個男人能夠坦然接受?
便是普通百姓都不能,何況是本就孤傲尊貴的殿下?若此前沒有得到希望便罷,如今日這般得到了希望又徹底失望,該有多麼難過絕望?
顧決等人都不敢深想。
一時間,屋裡靜得嚇人。
無人發出聲響,便是呼吸聲也降到了最低。
這一刻,屋中所有人都感到了一陣沉重的壓抑和難受。他們都是殿下的心腹,面對這般情況,如何不擔心?
晏長裕只依舊面無表情地坐在床上。
他垂著眸,誰也看不清他眼中的思緒,自也猜不透他此刻的心思。
“……殿下?”
最後,還是常文忍不住先開了口,“您剛醒,身體還未好,老奴讓人把藥端上來吧?或者,您可要先吃點東西,再喝藥?”
晏長裕沒有回答。
只是常文的聲音還是起了一點作用,他終於又朝他們看了過去,卻只是說了三個字:“孤不信。”
沒頭沒尾,但屋裡的人都瞬間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幾人心中都是咯噔一下。
若是殿下發洩出來了還好,最怕的便是這般反應——看似平靜,但若真的平靜,又豈會傷到己身?
思及之前殿下幾次吐血昏迷,幾人的心都提了起來。
尤其是陳文業,更是緊張地盯著晏長裕,小心翼翼地說:“殿下,不如先讓屬下為您把脈吧?先養好身體,才能處理其他事情。”
晏長裕淡淡看了他一眼,須臾,點了頭。
見此,陳文業心中長舒一口氣,大喜,忙上前為晏長裕搭脈。只是手指剛搭上去,便聽晏長裕忽然說:“叫了水,不代表便是發生了那些事。繼續盯著,往後,孤不想再聽到這種似是而非的話。凡事都要講證據。”
陳文業診脈的手指都顫了一下。
更別說被晏長裕冷冷看著的顧決,心頭更是蒙上了濃濃的陰雲。不錯,凡事都要講證據,但這種房中事,他們能拿出什麼證據?
他們又不可能真的守在屋頂圍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