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我小時候的秘密基地,被老頭子追著攆的時候,我每次甩了他就來這裡,這裡早先有一窩熊,被我打跑了。”
“厲害。”
“那可不!”顧時曲起手臂,拍了拍肱二頭肌,得意壞了,“我那會兒才八歲!”
顧時一邊處理食材,一邊叭叭叭的跟謝九思吹牛。
顧時作為人類長大,思維和邏輯一時半會兒根本掰不過來。
他乾脆就完全以人類的角度,跟謝九思說他小時候有多牛逼。
謝九思安靜地聽著,顧時連自己小時候往螞蟻窩門口扔死螞蚱這種事兒都能講得繪聲繪色。
謝九思試圖回憶自己的八歲。
結果發現自己從出生開始就沒有感受過弱小的滋味。
除卻感情上的空白之外,謝九思幾乎想要什麼東西都唾手可得。
明明幾乎稱得上是萬事順意,謝九思卻發現,他很難從自己的生命之中挖掘出某一件事,能像顧時口中的某一件小事一般色彩明豔。
他回顧過去,發現一切都像是一條平直的線,無波無折。
謝九思有些跑神。
顧時還在說:“不過可能是我喂那窩螞蟻喂得太勤了,它們發展得很快,老頭子有一天點卯,發現鐘樓牆面出了縫,順著縫就把那窩螞蟻給滅了。”
後來還追著他打了一頓,那時候顧修明正值壯年,而顧時自己年紀小,沒跑掉,屁股都被打腫。
顧時十分唏噓,把帶出來的那隻雞刷上油,看著雞,又開始跟謝九思叭叭他為了吃肉跟顧修明鬥智鬥勇的事。
謝九思從跑神中回來時,發現顧時正在山洞外邊,拿紙張在厚實的雪上擦來擦去。
謝九思扭頭看了一眼處理好的食材:“你在做什麼?”
“把紙浸溼,包著雞和雞蛋,埋進炭火下邊煨著吃。”顧時混著雪搓著紙,“咱們家沒錫紙,只能這麼意思意思湊活一下了。”
謝九思對吃也沒有太多的講究,只是帶著幾分好奇,跟著出去,學著顧時的動作,蹲下來,一起搓。
顧時一邊搓一邊說:“幸好咱倆都不是普通人。”
謝九思:“嗯?”
“這種做法衛生可不達標,腸胃不好的人,照我們這麼幹,吃了都會拉肚子。”
謝九思一頓,一時間不知道應不應該繼續搓。
“不過我剛跟著老頭子回來的時候,家裡沒糧,基本天天就挖點蘑菇野菜地瓜再弄點山泉水之類的湊活。”顧時搖頭晃腦,“不乾不淨吃了沒病,味道好就行。”
謝九思想想也是。
放以前,他們還沒意識到“美食”這個概念的時候,也都是茹毛飲血的,沒差。
於是謝九思又揉起了手中的紙和雪。
顧時拿手肘戳了戳謝九思:“你對做這個感興趣?”
“很有意思。”謝九思說,“跟做實驗很像。”
“那還是不太像吧。”顧時說,“你那個罡風發電的想法進行到哪了?”
謝九思看著手裡溼透的紙張:“卡在能量傳輸上了。”
顧時一個文科生,撓撓頭,完全幫不上忙。
他跟謝九思兩個湊在一起吃完了一隻雞、四個雞蛋和兩個地瓜。
然後在烏漆嘛黑的夜色之中鑽出了洞穴。
顧時看了看蒼梧觀的方向,楞了一下。
謝九思察覺到他的停頓,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並未發現什麼異常。
“你在看什麼?”
“……唔,沒什麼。”顧時重新邁開腳,感慨,“你知道我在這兒過了二十多年,一般晚上都只有我跟老頭子那個院子的燈是亮的。”
謝九思聞言,又看了一眼蒼梧觀。
除卻顧時和顧修明住的那個院子裡亮著燈之外,還有另外一個院子,六個房間住滿了人,幾乎亮如白晝。
顧時新買的鎢絲燈瓦數很高,亮度自然也不必說。
以這兩個非人類的眼力,可以清楚的看到明亮的院落裡,那些人們正帶著新鮮與好奇的神情,東摸摸西碰碰,笑嘻嘻地交流著什麼。
“我長這麼大,都還沒見過夜裡蒼梧觀燈火通明的樣子。”顧時一邊走一邊感慨,“現在這樣看來,應該挺好看的,能照亮半個山頭了吧?”
謝九思疑惑:“想看就把燈開啟。”
“話是這麼說啦,但我們家很窮的,不是所有的院子都通了電。”顧時回憶了一下,“我剛來的時候,簷角還都是掛的燈籠,都破破爛爛,不能用了。”
謝九思微微頷首,若有所思。
顧時跟謝九思回到觀裡的時候,正巧遇到從客人院落裡走出來的顧修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