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初苓被托住。
那手穩當有力, 託著她胳膊直等她站好才鬆開, 紀初苓定了定神,仰了頭看去。
謝遠琮抿著唇,一雙鳳目幽深,眉頭微擰著,也在看著她。
紀初苓神色呆呆的, 嘴唇翕合了兩下,才反應過來道:“謝,謝公子?”
怎麼會撞上他的?
小姑娘跑得有些接不上氣, 一頭撞進他懷裡, 小小的軟軟的。他心裡某處霎時柔了一下。
但紀初苓就不覺得好了, 謝遠琮的胸膛硬梆梆的, 跟塊石頭似的。撞得她腦袋隱隱作痛。
連懷裡的小白貓似乎也被一下撞暈乎了,就這麼賴在她臂彎裡不動彈了。
許是疾跑了一段路,紀初苓微微喘著,裙裳遮掩下胸脯起起伏伏。但好在之前僵硬如石的身子已緩解開來了。
但連她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是,之前胸膛裡那顆糟亂驚惶的心, 在遇見眼前人時,一點一點地安了下來。
謝遠琮今日才頭一回見到紀初苓,之前投壺時候太遠,只能大致認出那人是她。
小姑娘正眨著雙水盈盈的大眼盯著他看, 比之之前, 目光好似少了一些躲閃。今日著的襦裙十分襯她膚色,只是袖子底邊勾壞了一塊。
她跑也不看著些, 若不是衣物,而是劃傷了手臂怎麼辦。謝遠琮心中暗想,深邃的眸子卻自然而然的被牽引向她眉間的花鈿。
梅瓣點在她額間,纖細妖嬈,宛若生活。
他不覺間竟看怔了眼,好不容易將目光錯開,遂又心生不悅。
他的小姑娘美過頭了。
紀初苓等了半天,見謝遠琮就直直盯著她看了一會,也不說話。他原本還擰著眉頭的,轉眼又是這幅神色難辨的模樣了。
但也不像是因為她衝撞了他而不高興。
雖然掰著手指數數,她也沒與他有過多少接觸。但紀初苓覺著,謝遠琮不像是會為難她的人。
是以他每回顯露這般模樣時,她才更覺得琢磨不透。
紀初苓手一下下撫著懷裡的小白貓,視線往左右張望。這兒前後都是紫藤花,如瀑般垂下來,美不勝收,卻也難覓出路。
“又迷路了?”謝遠琮見她眼珠子滴溜溜地轉,問道。
紀初苓想到這個她愛隨口掰的說辭,有些汗顏,不覺低了頭去。
“下次不要再這麼跑了。”
撞到的是別人怎麼辦?
這下輪到紀初苓擰眉頭了。謝遠琮這話怎說得像訓人似的,他又不是她爹……
“那麻煩謝公子指指路。”紀初苓往一旁挪開兩步,這樣不必老仰著頭去看他。
“那邊。”謝遠琮抬袖,真就乾乾脆脆地給她指了路。
紀初苓探頭看了看他指的後方那處,看清是有條隱在紫藤下的小道,遂謝過後就要離開。
但才走出幾步,就聽謝遠琮在身後喊住了她。
“等一下。”
怎麼?紀初苓正要回身,卻被謝遠琮給制止了。
“別動。你發上有隻蟲子。”
“啊?”紀初苓一聽瞬間愣住了。
她頭上有蟲子?哪樣的蟲子?紀初苓頓時心裡一陣發毛。
對蟲子她倒不是有多怕,若是放在跟前,她看幾眼還是成的。當初在香山寺時,每日不也有各式各樣的蟲子在面前爬來爬去的。
可是心裡頭一點防備都沒有,突然被人告知那蟲子不在跟前,而是在腦袋上,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她又不知那蟲子是何模樣,是胖是瘦醜不醜,又看不到蟲子在撒什麼潑往哪鑽。
如今她又不是草,是有知覺的。若是爬進發髻裡頭,或是順著往臉上爬……
紀初苓光想想就打了兩個寒顫。
現在就是謝遠琮叫她動,她都不敢動了。
紀初苓梗著脖子:“在哪裡,你,你幫我抓一下啊……”
明明在怕著,卻還要強裝鎮定。謝遠琮見狀,不免生了絲罪惡與內疚感出來。
他是想要喊停她,沒多想隨口道的,結果卻真把小姑娘給唬住了。
紀初苓等了會,見謝遠琮沒理他,有些急了。
“謝公子?”
她再次又輕又小心地喚了一聲。含著點焦急,還帶了絲央求,音尾更是不自主的顫了兩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