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
“嗯?”寧氏應了一聲, 頭卻沒抬, 繼續盯著手裡翻動的圖樣。
“眼睛不累麼,歇一歇吧?”紀初苓勸道。
今兒天色大好,她們正坐在院子裡頭,沐著日光,曬得人暖和又舒服。
光亮還撒在孃親隨意挽好的發上, 撒在她手裡的樣冊上,一跳一躍的。
寧氏自那回之後,便一直如此, 就連打扮穿著也很隨意。這在紀初苓記憶中是極為少見的。
自她今日來衛國公府後, 寧氏就一直坐在邊上翻看手裡的, 也已經許久了。
寧氏聽她問, 便笑著搖了搖頭道:“孃親不累。對了阿苓啊,你看,還是這個好。”
紀初苓便撫著肚子探頭過去瞧。
“就用這樣式吧,差不多百日就可穿了,不管男娃女娃都適合的。”終於挑下, 寧氏似十分開心,將圖樣做了標記擱在一旁,換了竹簍捧在手裡,裡面有做了大半的孩兒衣。
自寧氏明白過來她女兒懷身孕之後, 她整日就是在忙這些。孃親做得好, 紀初苓瞧著都不需要自己動手了。
“娘,孩子的小衣又不著急。孃親不做, 他又不會沒衣服穿。別熬壞眼睛才是。”
雖然這麼多年來,寧氏一直都對她很嚴苛,可當面對著眼前這個滿心思全是她的溫柔孃親,紀初苓便覺得那些不愉快好似都消散了一般,難以再去怨懟什麼。
回憶裡小時候的孃親,就是如此的。也不知什麼時候,似乎漫長,又似乎只是一個轉眼,孃親就變成了後來的孃親。
寧氏聽她勸,抿著嘴看她一眼:“你在娘肚子裡的時候,娘也是這麼給你做的。那時候娘就慢慢做,想著你會是何模樣。那時候都沒熬壞過眼,現在那孩子在你肚子裡呢,娘當然更不會累著了。”
說著寧氏又低頭順理針線去了。
紀初苓見勸不動,也就不說了。由著孃親開心就好。
寧氏一邊做著,一邊在有一搭沒一搭的問她懷子的情況。聽紀初苓說到不舒服的地方,還會皺起眉頭,好像是她在不舒服似的。
懷子果然是件辛苦的事情,紀初苓肚子裡揣著一個了,才體會得到。
正聊著,紀初苓聽見動靜,尋聲去看,原是爹與大哥過來了。
她便扯了扯寧氏袖子,指著大哥問:“娘,爹旁邊那個是誰,今天想起來了嗎?”
寧氏便抬頭去看,視線先是落在丈夫身上,眼底飄起了見到人的欣喜,後才去看邊上那個。
她點了點頭:“知道。”
紀初苓心猛地收了一下。
“是你爹的朋友,時不時就來玩的。好像是跟你爹一塊在朝為官的。年紀輕輕就這麼有本事,比你那蠢爹爹厲害多了。”
原來是說這個啊。紀初苓默默嘆了口氣。
正說著,兩人也已過來了。
紀郴一來便喚了聲娘,引得寧氏又抬頭看他,眼中有一瞬的疑惑跟不解。
見狀爹忙去她身旁蹲下道:“這是郴兒在叫你呢。咱們的兒子啊。”
紀初苓也趕緊附和了兩聲。
“是啊,那是我大哥,不是爹的朋友。”
寧氏聽著頓了兩頓,眼神遊離了片刻,又忽然收了回來,笑盈盈的繼續忙活手裡的。
好似剛剛什麼也沒發生過。沒聽見紀郴喊娘,也沒聽見他們的話。
忙著忙著好像才看見邊上蹲著的紀承海,驚訝道:“你什麼時候過來的?”
三人互視一眼,皆搖了搖頭。
寧氏每回都是如此,是真將這兒子從自己的腦海裡摘乾淨了。
慢慢來吧……
紀承海想著,便也當沒事一樣,同她說了會話,細心地幫著她弄,給她嘴裡喂果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