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初苓一睜眼, 眼前是熟悉的幔帳, 入鼻是她房中的那股淡香。
外頭月影恍恍,室內燭影搖晃,她才一坐起就感覺頭闢了似得疼,頓時扶住了腦袋。
秋露見姑娘醒了,歡喜地過來扶她, 陳嬤嬤趕緊端了邊上醒酒止疼的湯來。
紀初苓喝完還迷迷糊糊的,問秋露這是怎麼了,卻見秋露神色奇奇怪怪的問她是否什麼都不記得了。
這麼一說, 倒是有了點印象, 她不是在酒樓喝了點酒麼, 之後好像就什麼也不知了, 只隱約有些自己整個人趴在謝遠琮身上的記憶……如此想來真是又納悶又臊。
然而聽了秋露一說,她臊得更厲害了。秋露說是謝遠琮將她帶回來的,回來時就已醉得厲害,祖父接過她時甚至還拔下了祖父兩根鬍子,哭哭笑笑說著什麼謝遠琮壞之類的醉話。
秋露將空碗接回, 替姑娘擦了擦點頭說:“後來老爺就將姑娘抱回來睡了,然後訓了小侯爺一整天的話呢。”
紀初苓揉著腦袋的手一頓,這麼說她都睡了一天了?
而且聽秋露所說,鬧得動靜還挺大。祖父還說迎親當日需出文武藝三道難題, 過了才能將人接走什麼的。紀初苓頭更疼了, 往後一仰又倒了回去,扯了被子兜住腦袋。
這都什麼事啊, 她醉後又說了什麼啊!紀初苓都不知原來自己這般酒量如此酒品。
好半天,從被子底下悶悶出了聲:“若他被難住了呢?”祖父還放不放她嫁人啊?
秋露就嘻嘻笑:“姑娘說笑,有什麼能難倒咱姑爺的呀!”
有了這事,成親之前謝遠琮就更別想見到人了。好在時日如梭而過,離大婚也一日近過一日。
因都著重忙著籌備婚事,所以紀初苓的及笄禮並未辦得多麼盛重。
笄禮剛過沒幾日,寧氏一日忙完清點,抽了空來跟紀初苓說了好些話,臨走前還神神秘秘給她遞了本小冊來。
紀初苓只一眼就知那是什麼東西了。
寧氏塞給她冊子後還坐在一旁,不欲走的架勢,羞得她好說一陣才將寧氏給推了出去。
再回頭拾了那冊子就忙將其丟去了床底。
她才不看呢!
再說那該看的不該看的,她也早都看過了……
紀初苓的笄禮一過,成親的日子便眨眼而至。
大婚吉日。
天還沒亮,紀初苓就被丫鬟嬤嬤們擁著起來沐浴。
因今兒就是她成親的日子,紀初苓昨晚心思活絡壓根就沒如何睡著。反而這會兒沐浴的時候開始犯困了。
特別是被溫熱的水汽一燻,眼前人的模樣都看不清幾個,只好耷拉著眼皮子一動不動由著她們折騰。
丫鬟們光替她按揉抹香就花了不少時辰,後又幫她攪幹了發,上了膚露,才又給擁回了鏡前。
請來的全福人早已等著,說了幾句吉利的話後便開始替新娘子絞面。
開面,施妝,畫黛點靨,比她以往的每一次都要繁複耗時。
雖說屋子裡的人都有條不紊,但個個也都忙軸不歇,生怕慢了去。天也早已不復醒來時的灰濛,亮亮堂堂的,是極好的天色。
待紀初苓眼看著鏡中人點上最後的那朵大紅細鈿時,一瞬間仿若時日倒回,憶起謝遠琮曾經給她撒下的漫天紫藤花雨,揚灑紛飛,花影裡的男子負手淺笑。
她便也衝鏡中人綻開了一抹甜甜的笑。
發是寧氏來給她親手梳的,梳著梳著寧氏就紅了眼,嘴裡不斷喃喃著她的阿苓長大了。
她憶起剛生下阿苓的時候,她的閨女才那麼點大,如今一個轉眼就出落成這般大了。
紀初苓從鏡中瞧見孃親低頭抹淚,忙勸慰了幾句。寧氏搖頭說著沒事,只道讓她今後跟夫君好好的。
待紀初苓差不多妝成嫁衣也一層層上了身時,又已是幾個時辰。前院那也已鬧哄哄的了。
離迎親的吉時還早,新郎官卻早早就來了,衛國公府門前等著要看熱鬧的都直樂呵。這謝小侯爺如此心急,是怕新娘子跑了不成?對紀二姑娘如此上心,想必今兒定是要將人捧到天上去了。
二房的卻知謝遠琮這是怕錯過迎親的吉時,所以特地趕早了來,正在過祖父的那幾道難題呢。
紀初苓心裡正憂心著呢,然不消片刻,前院又是一陣鬨然。訊息傳來,說是謝小侯爺眨眼間就連過三道難題,一氣呵成,看得國公爺都傻了眼。
紀老爺子雖不至於真難為人不讓娶,可這題也是刁鑽下了狠手的。瞧著這小輩不費吹灰之力就全過了,除了欣慰滿意也是再挑不出別的什麼來了。
秋露給姑娘繫帶時還偷偷使眼色:就說咱家姑爺不是一般人吧!
等吉時快到時,府門外已放起了炮仗。
喜婆伺候著要給她上蓋頭,眼前才剛被大紅遮了半目,忽聽見說柳素推著紀郴到了琳琅院。
紀初苓喊了停,扯下蓋頭跑出,看著房門外的人詫異道:“大哥?”
紀郴打量著眼前紅妝嫁衣的姑娘,美豔不可方物,他柔和下目光,笑說:“我來揹你。”
滿院的人聽了皆是一愣。
按說新娘子出嫁,是需由長兄背出,可誰都知道紀郴腿腳不便,讓他來背紀初苓是不成的。
可這會紀大少爺卻說要親自來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