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初苓抬手去摸簪子的時候, 袖子自然便滑下大半截。謝遠琮見她臂上膚若凝脂般嫩白, 之前受傷的地方也完全看不出什麼了, 心道讓鍾景盯著楊軻還是有用的, 那兩壺酒沒白給。
只是小姑娘自己不覺, 他卻是得勉力才能將視線移開。
“小侯爺原來是在這。”
不遠處傳來人聲。
紀初苓耳朵一動, 覺得聲音可熟, 循聲看去,認出了朝他們走來的人。
是香山寺的主持慧明大師。
謝遠琮見是慧明大師,致歉道:“我在禪房等候, 見外頭景色宜人,便出來走動走動。擅自離開,讓大師煩擾了。”
“哪裡, 是老衲來遲了。”慧明大師道。
話落, 慧明看到了小侯爺身邊的小姑娘。目光落在她身上時倏然一頓,遂陷入深思。
“慧明大師, 母親要的那幾本佛冊?”謝遠琮問。
慧明將視線收回, 點頭道:“備好了, 老衲這就去取來。小侯爺請在禪房再稍坐片刻。”
紀初苓印象裡, 慧明大師可是個大好人, 且唸的佛經也是最好聽的, 不過她雖認得慧明大師,此時的慧明大師卻並不認得她的。
她見兩人似乎有事,便打算趁此離開, 還未開口辭去, 卻瞧見慧明大師衝她說道:“老衲見這位小施主頗有佛緣,也一道來吧。”
紀初苓:“……?”
慧明大師的此間禪房內佈置簡樸,紀初苓席坐蒲團上,與謝遠琮相對而坐,一時無話。
禪房幽靜,連外頭樹葉簌簌落聲都聽來清晰。紀初苓視線不知往何處安放,覺著有些不自在。
慧明大師剛說那話時,她險些以為他知道什麼。驚詫之後,遂反應過來是她多想。
慧明大師只說看她面相頗有佛緣,正好手中有一物相送,所以相留。
這幾間來回,她已錯過離開的時機,也不好再推辭。最終便成了眼下這副情景。
謝遠琮坐了會,忽然起身。紀初苓疑惑地見他走開,從一旁桌案上的籃內拿了顆桃子出來。
接著又不知從哪拿出了柄削果小刀,坐回她跟前開始慢條斯理地削起了桃子。
這人倒是自在的很。
紀初苓如是想著,目光卻不自覺地被他手上的動作吸引。
謝遠琮的動作很儒雅,盯著久了,感覺不是在削桃子,倒像是在揮灑自如的書一副字。被削下的皮薄厚均勻,流水般順暢。
她以前覺著大哥的手最為好看了,但好像謝遠琮的手比大哥的還更好看一些。
素淨修長,骨節分明的恰到好處,雖然文氣,卻又跟大哥不同。應是握過刀槍的關係,掌大有力,每個動作都很利落。
同他人一樣,本該是武將,卻偏做的文官。
其實兩回相遇,她覺著謝遠琮跟傳聞裡的有些不同,還是挺平和近人的,脾氣有時古怪,卻也還成,為什麼之後會變成那麼可怕的人物呢?
紀初苓想起什麼,眼皮微抬,見他正仔細盯著手中的,便大膽一些於他面容上打量。
謝遠琮的眉目較常人深邃一些,實話說,容貌也是極好,是很容易辨識的那種。
所以前世她第一回見著這位小侯爺時,一眼就認出來,他就是那位當年在嶺縣遇見的少年。
只不過那時候,他好像一點也不記得她了。
紀初苓回想著,暗生感慨,視線一時也忘了收回。
小姑娘看了他很久了,謝遠琮當然感覺得到。直到手裡的桃子皮都被削乾淨了,他才抬起頭。
四目一撞,紀初苓不免有些尷尬。雖然剛剛她在想事情出神了,可會不會看起來,就像是她一直盯著男子在看,還這般明目張膽的。
今兒怎麼盡被抓包了。
她正想措辭,卻聽他道:“渴了嗎?”
紀初苓眨了下眼,他是當她嘴饞了麼?為掩飾方才的窘意,她忙點點頭:“嗯。”
便見謝遠琮從削好的桃子上頭切了四四方方的一小塊下來,用小刀尖端插著,遞了過來。
頭都點過了,紀初苓只得去接。剛伸過手要去拿,卻瞥見手上有些髒灰。大概是剛在那地方碰髒的,方才都沒留意到。
她頓了頓,又不好意思的收了回來。她四下看看,可這裡又沒有籤子可以用。
謝遠琮也看到了,禁不住彎了彎唇。他在國公府裡見過紀初苓像是炸著刺的模樣,可她身上那些刺不冒頭的時候,果然還只是個嬌嬌的小姑娘。
會不好意思,會嫌碰髒的吃食。
他晃了晃手中的,道:“沒關係,用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