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初苓在小書房裡頭, 一窩就是一整天。琳琅院的下人們都以為姑娘是怎麼了。
紀初苓起來的時候, 秋露都還沒醒,是聽到姑娘一路跑出去的聲音才醒過來的。
而姑娘這一路就跑去鑽進了小書房,外間日頭上來又下去的,就連午膳都忘了吃。
她敲過門,姑娘只丟出來一句先放著, 她擔心姑娘身子,想要進去勸,最後卻被姑娘給趕了出來。
但她不經意瞄見了, 姑娘像是在寫著什麼。大概是真有正事要做, 而不是因這幾日心情不好才將自己給關起來。
這令她放心了許多。
紀初苓先是斟酌老半天, 然後落筆寫上幾句, 如此反覆,等到這封信寫完時,她這一站起來,一陣頭暈眼花,感覺目前都視不清了。
再一回神, 才發現是天色暗下來了的緣故。
她也不上燈了,就靠著外頭的天僅剩那一點光亮,將信通看了一遍,待看到末尾時, 她腮幫一鼓, 真想學他問上一句。
謝遠琮,你走竟也不與我說上一聲!
但紙張已寫得滿滿當當, 無字可塞了,紀初苓想想也就作了罷。
這時恰逢陳嬤嬤又來勸,紀初苓這才想起自己一整日沒有進過食了,這一放鬆下來,肚子就咕咕起叫。
將信塞進信封裡,紀初苓開門出來,讓她們備食。
這花了她一整日功夫,還撓掉了她好些頭髮的信是寫好了,可她眼下也只能等著謝遠琮何日派人送來下一封信,才好讓人給他帶去。
這一等卻又是幾天。紀初苓收到上一封信的那股腦熱也消去大半了。
這些天她仍讓秋露幫著出去打聽訊息,安些下來的心又一日焦過一日,她的視線若有刃,怕是上封小情書的信封都能被她盯著給磨穿了。
就在紀初苓憂心著,謝遠琮若是不再給她寫小情書了,她該如何另尋法子將信遞進他手裡時。
謝遠琮的第二封信就這麼到了。
是夜,夜半。
早已熄歇的衛國公府中一片漆黑,只餘了幾盞廊下掛籠,和府上巡夜護衛的手中提燈。
這時,琳琅院中突然閃現了一個跟夜色一樣黑乎乎的人影來。
他悄無聲息地一路疾行到紀初苓屋子的後頭,同上回一樣,照例停在了那扇閉著的窗前。
暗衛往四下看了眼,然後從懷裡將信取出,正要順著窗戶縫往裡塞,卻在塞信的同時,聽見屋內起了一聲輕微的異常聲響。
暗衛對此類狀況尤為警敏,當即想要退去,沒想面前的小窗卻開得更早他一步。
紀初苓拉開窗,把失去支力眼見要飄落的信接在了手裡,一抬眼,就盯上了窗戶外頭,與她正面而對的暗衛。
暗衛視線也對上了裡面的紀初苓,霎時間出了一頭冷汗。他身為暗衛自負很有能力,可今夜送信這麼簡單的任務,竟然會被抓了個明?
這可以說是他暗衛生涯上最為失敗的一次。
怕是要以死謝罪了。
紀初苓並不知道她對這暗衛造成了多大的心裡衝擊,她只是對謝遠琮的暗衛有些好奇,遂就多打量了兩眼。這人全身上下都包在夜行衣裡,只留了一雙眼睛出來。
就是目光看起來有點呆傻,也不知道辦事牢不牢靠。
其實從他一進府時,她就經由那些碎語聽到動靜,從床上爬起來著衣在等了。
紀初苓在月色下看了眼信封,是與上回送來的一樣的,便開了口:“你是謝小侯爺的人吧。”
見他點了下頭,紀初苓便拿出自己寫好多日的信塞進了他的手中,叮囑他務必一定要送到謝遠琮的手裡。
暗衛看了一眼手裡頭的信,忙又點了下頭,如來時那樣悄悄然地飛速退回了夜色當中。
他手裡拿到了紀姑娘給主子的信。
暗衛覺得自己應當不必謝罪了,反而看見了曙光。
感覺到暗衛徹底離開後,紀初苓暫了一樁心事,頓覺之前沉甸甸的心口輕鬆了許多。
這該是自她知道他離開以後,最不熬人的一夜了。
因為不知謝遠琮派人送來的信哪日會到,紀初苓害怕會錯過,所以天天夜裡都不敢深眠,即便是閉了眼,都還下意識豎了耳朵在細聽。
想著信已送出,今夜總算能睡個安穩覺了,她趕忙輕手輕腳地爬上了床。
屋內留有一盞小燭,紀初苓躺下後,藉著小燭的那點光亮,拿起信瞧了一眼。
信封上在相同位置也落了小字“苓苓再啟”。
紀初苓抿著嘴想了想,便把信先塞枕頭底下,然後閉眼歇了。
她那麼多天沒有好好休息過了,此刻明明該是很困的,然而翻來覆去滾了好幾回,卻如何也睡不著。
紀初苓又一次從床裡側滾身回來,然後索性坐了起來,一把將信從枕頭底下抽了出來。
然後往床邊光亮處挪了挪。
在月光與小燭火光之下啟了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