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回門。
侯府的馬車與備上的禮一早就停在衛國公府門前。
見謝遠琮將人悉心扶下, 紀家老小兩位爺兩雙眼就是一彎。
進了門, 下人們將禮一一抬入,紀初苓挽著祖父跟爹說了會話後,兩人便留了謝遠琮去前廳說話。
她就同寧氏回去了自己出嫁前的小院子。
琳琅院還是留著原本的擺置,除少了那些被她帶走了的物什,顯得空落了一些。
前廳話畢, 謝遠琮本是要去找紀初苓,忽心頭掠過什麼,轉而獨自到了青竹院。
柳素請了人進來時, 紀郴正於桌前執書在看。他知道今日是阿苓回門的日子, 前頭定是很忙, 他也就不去摻和了。等抽出身了, 那丫頭自會過來。
但他沒想到先來的竟會是謝遠琮。
紀郴從書中抬起頭,同門外的謝遠琮互相對視一眼,片晌之後,兩人又同時相視一笑。
紀郴伸手作請,推著輪椅從桌後繞出。兩個最疼紀初苓, 又是心思皆明的人,相見勿需那些客套跟虛詞。
這並沒有什麼不自在的。
紀郴推著椅過去倒茶邀坐,謝遠琮也不客氣,走去撩袍而坐。
茶香飄溢, 還是紀郴先開了口。
“阿苓打小就軟嬌, 極惹人疼。但之前有一陣子不那麼太平。阿苓遭了歹賊我又中毒,她就像是一夜之間大變了性情。連我也覺得陌生。雖說是更懂事了, 卻也讓人心疼。”
謝遠琮抿了口茶,在心裡一對照,便知是說她剛重生回來的那個時候。
紀郴說著沉默了一瞬,想起當時見她一夜間長大,他又欣慰又心酸。因自己的無用而心愧,逼得阿苓不得不如此。
“再之後,原本的她又回來了。其實也算不上是原來的她。她比以前更為膽大了,也不懦縮,但卻也不會再露出那陣子令人生寒的目光,跟整日緊繃沉悶的臉色。”
那是兩相結合更好的她。
紀郴一笑:“因為遇了你的緣故。”
能令阿苓變成如今這樣,心無負擔有人可依可信。他便知阿苓的這個夫君是可嫁的。
謝遠琮被紀郴這番話勾起思緒。那時紀初苓確實是披著一身的刺,逼不得已又勉強自己。就連他也以為是受了驚嚇的緣故。
殊不知原來同他一樣。
不過那不適合她,她合該嬌養著,藏在手心裡享福不見險惡。謝遠琮心想著,也就說了出來:“她本就不適合去費那種心思。且今後也不再需要。”
在紀郴聽來,這算是給的一個承諾了。
以茶代酒同他碰盞。
謝遠琮又想起另一件事。出征時候紀初苓的信件中屢次有出謀劃策,不少點子隔著千里也能一針見血,想來不是出自苓苓之手。
紀郴也沒想到他當時隨口說給阿苓聽的竟真能左右戰局。
他尚在詫疑,便聽謝遠琮淡然言道:“治腿之餘,兄長可還曾想過別的?”
……
“怎麼樣啊?”寧氏拉著紀初苓問。
“娘……”紀初苓支支吾吾又躲躲閃閃。真是,這種事為何還要問啊?
“我倆都挺好。”
寧氏見女兒這股澀勁,也猜出了一二了。且嫁了人果真不一樣,眼裡多了種閨閣姑娘沒有的媚色。怕是連她自己都沒覺得。
她道:“這有何不好意思的。不然你和郴兒怎麼來的?”
“聽孃的,孩子還是需早些生,沒有男人不喜歡的。要栓就栓的徹底一些,省得管不住了往外頭的香暖窩子裡跑。你看看你爹哪敢有那膽子。”
那是因為爹心裡頭放著你呢,紀初苓心道,只覺得耳朵都聽疼了。
“知道了……”
寧氏知她沒聽進去,嘆氣嘖了下嘴:“你別嫌娘唸叨,還不是為你好。想我那時候先生了郴兒,他學話可快可聰明瞭。你爹每日就連門都不願出了。再後來生了你……”
說著寧氏一頓,想了什麼來,嘴角慢慢緩平了下來。
再後來生了女兒……就沒法再懷孩子了。
紀初苓看孃親這臉色突變,必是想起這事了,暗歎口氣也不知該不該說話。
“苓苓。”
謝遠琮恰來接她,雖隔得遠,但剛的話也都聽進去了。他走到紀初苓身邊,先客氣喚了寧氏一聲。
看著眼前儀表堂堂,行路生風的女婿,寧氏復又笑了笑。
平素唸叨慣了,這會也就說這丫頭給她爹跟祖父慣壞了,性子諸多毛病,讓他多擔待些。
謝遠琮唇角微揚:“苓苓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