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年後,長沂峰。
正值春日,漫山遍野都開滿了各色各樣的花。熬過了嚴冬,嫩芽新生在枝頭,連花骨朵的顏色都顯得十分淺淡。每到清晨,綠葉上的晨露甘甜,好似花蜜般引人喜歡。
而每每這個時候,總有一個男子氣急敗壞地穿梭在長沂峰的綠葉叢中。
他身著一身粗布衣衫,手裡拿著一本書卷,怒氣衝衝地在找些什麼。只見他手中書卷上,正畫著一隻巨大的王八,遮蓋了上頭規整的墨字。
“臭小子!”
隨著男子的一聲仰天長吼,茂密的樹蔭裡,露出了一截衣角。
“還躲?”男子皺緊眉頭,施法變出一根繩子,毫不留情地就將躲藏之人給捆了出來。
“叔父我錯了!”伴隨著一聲求饒,一個看似七八歲大小的男孩被安昭揪著耳朵給逮著了。他生得機靈,左眼下有一顆細小的淚痣,眉清目秀,性子卻十分頑皮。
安昭氣不打一處來,拽著他就打了兩下屁股:“我才出去幾日,你就給我的醫書都畫了王八?!”
“我錯了叔父!”這孩子正是當年南棲拼死生下的擇兒,他可憐巴巴地撲到安昭懷裡,揚手指了枝丫上頭看熱鬧的麻雀,“是啾啾們叫我畫的!是它們不好!”
幾隻麻雀:???
它們“啾啾啾”地喊道:“你放屁!明明是你自己貪玩,每次都想拖我們下水!”
好在安昭聽不懂鳥語,又被擇兒的撒嬌給鬧沒了脾氣。
他瞪了一眼那幾只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麻雀,牽住擇兒的手往回走,邊走邊教育:“早跟你說了,好好識字好好唸書,不要天天和這幾隻不懂事的麻雀玩耍。你看看你,都八歲了,連個原身都顯不出來!一天天的就知道摸魚摘果子,你長大了難不成還想在這裡做山大王?”
“可是摸魚摘果子很開心啊。”擇兒隨意地擦了擦鼻子,折了一枝花玩,理所當然道,“而且叔父你不是說了嗎,我爹是麻雀,那我的原身肯定也是麻雀啊。”
安昭板著臉,覺得小孩子真不好教。
況且,安昭也一直沒有告訴擇兒他的父君是天界龍君。也不曉得是不是因為龍和麻雀的孩子稀奇,才有著不顯原身的問題。擇兒今年八歲,雖有內丹,卻左右看著好似一個凡人的孩子……
安昭思慮著,也擔心著。
倒是擇兒,歡快地把花枝遞給安昭:“叔父,你抱著我走吧。”
“不要,你又長高了,好重。”安昭拒絕了他。
“唔……叔父,那我們今晚吃什麼?”擇兒早就習慣了安昭的態度,心不在焉地換了一個話題。
“今晚你得自己吃,我一會兒就要走。”安昭嘆了口氣道。
“啊?”擇兒止了腳步,哭喪著臉,“叔父你才回來又要走?擇兒一個人好寂寞的呀!”
“你哪寂寞了,天天跟著幾隻麻雀鬼混,連我給你佈置的作業都沒做。”安昭說是這麼說,但人也已經蹲下來,與擇兒平視,無奈地摸了摸他的腦袋,“你爹爹這麼多年都不來接你,我擔心他出事了,所以要幫你找找他。”
擇兒垂下了腦袋,自打他有記憶起,叔父就一直在幫他找爹爹。
並且,叔父怕爹爹找不到他們,還帶著他搬來了長沂峰居住。
擇兒也是搬來後才聽山裡的麻雀們說起,原來長沂峰這裡是有一個屏障的,後面不知怎麼的,就在一個雨夜裡消失了。
但好歹是個地傑人靈之處,也鮮少有猛獸出沒,再加上安昭時不時地要出遠門,他不放心擇兒一個人在這裡,就在長沂峰周遭佈置了許多陷阱,讓那些野獸無法輕易地進來。
幸虧擇兒在這方面還算是聽話,一直以來都在長沂峰內活動,從未踏出過一步。
兩人走了沒多久,就回到了平日裡住的地方,擇兒老遠便見到裡頭放著好些紅果子。
“哇!”擇兒嚥了口唾沫,跑過去撿起一個就吃。
吃著吃著便對安昭道:“叔父,昨日有隻老麻雀說我像泥鰍。”
安昭:“什麼亂七八糟的?”
“它說我長得很像以前在這裡住過的一條泥鰍。”擇兒笑著問,“我會不會其實不是一隻麻雀,而是一條泥鰍啊!”
“……哪有泥鰍長你這麼好看的?”安昭點了點他的腦袋,“我就說了這山裡的麻雀都喜歡胡言亂語。”他嘖聲,南棲以前住的都是什麼破地方。
“唔。”擇兒腳尖踢了踢地上的泥。
外頭忽然跑進來兩隻人參精,急急地圍著他,想問他好不好吃,但礙於它們不會說話,便只好跳來跳去地引起擇兒的注意。
這兩隻人參精自打擇兒一來長沂峰,便黏上了他。
擇兒見了,幾口咬完一個果子,便和兩隻人參精抱著滾成一團玩耍,很是開心。
安昭看著這無憂無慮的孩子,心情漸漸地放鬆不少。
但安昭也是絕望的,擇兒再不濟,也有天界上仙的一半血統。一個上仙的孩子,如今被他養成這副德行,天天不是和麻雀們翻山越嶺摘果子,就是跟著這兩隻人參精在泥堆裡打滾,去溪水裡摸小魚。
他搓了把臉:“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