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最長的莫過於時間,因為它永遠無窮盡,最短的也莫過於時間,因為我們所有的計劃都來不及完成。
——伏爾泰
趙泉泉與唐詩在校外步行街的咖啡館見了面。
兩人面對面坐著,唐詩先到,已經點了一杯杏仁拿鐵,捧著杯子自在地坐在卡座上,漫不經心地說:“我口渴,就先點了,你要什麼,現在點吧。”
趙泉泉看都沒看選單,直接對服務員說:“一杯焦糖瑪奇朵。”
唐詩撲哧一聲笑出來。
趙泉泉一頓,朝她投去疑惑的目光,卻聽她含笑說:“別誤會,我不是笑你。就是小時候看過一個臺灣偶像劇,總覺得自從電視上播過之後,身邊的女生十有八九會點焦糖瑪奇朵,就算對咖啡不怎麼了解的人,走進咖啡館也能報出這個名字。”
兩個年輕的女生對坐著,碰杯的人妝容精緻、打扮入時,而另一個素面朝天、穿著普通。
面對唐詩似嘲非嘲的玩笑話和眼裡毫不掩飾的審視,趙泉泉臉色一變,幾乎想起身而走。對面的人看不起她,眼裡有□□裸的輕蔑。她何必留在這裡看人臉色?
可寢室裡還有等著看她笑話的人,想回也回不去。
唐詩用塗著大紅色指甲油的指尖在桌上輕輕敲了兩下,“說吧,路知意怎麼了?”
趙泉泉攥著手心,沉默片刻,強壓住離開這裡的心情,終於抬頭對上唐詩的目光。
窗外的太陽逐漸西沉,咖啡館裡暗了下去,又無聲無息亮起了燈。
年輕女生對坐著,眼神明明滅滅,嘴唇一開一合。
拿鐵空了。
焦糖瑪奇朵上來了。
可直到臨走時,趙泉泉也一口沒動,彷彿為了證明什麼,為了賭氣,她付了那杯咖啡的錢,卻滴水未佔到最後。
天邊暗了下去,萬家燈火亮了起來。
咖啡館裡的人換了一波又一波。
趙泉泉說完話,站起身來,說:“我先走了。”
唐詩的眼裡流光溢彩,彷彿中了大獎一般,彎起唇角問了句:“別急啊。對了,你叫什麼名字?趙——什麼來著?我記得你姓趙,是吧?”
都要作別了,才記起要問一句她的名字。
趙泉泉站在原地看著她,忽然間有些好笑,又覺得眼前這一幕很是荒唐。她在完成報復路知意的第一步,可這第一步踏了出去,卻只有屈辱,沒有喜悅。
她清楚地知道,哪怕她告訴了唐詩自己的名字,也不過是換來下次相遇時的又一句:“對了,你叫什麼名字?趙——什麼來著?”
這樣的對話,她在上次KTV與部門眾人聚會時,就聽唐詩說了好幾次,物件是部裡不同的人。
唐詩在等待她的回答,她頓了頓,只回答一句:“反正告訴你你也記不住,還是省略這個步驟吧。”
說完,趙泉泉心煩意亂地離開了。
*
路知意過了一個兵荒馬亂的週末。
週六就這樣在床上悶頭躺了一整個下午,外加一晚上,時而睡,時而醒,半夜裡睜眼望著月光慘白的窗外,一動不動。
週日起了個大清早,去了圖書館。
她把自己埋在書裡,枯燥的理論,無邊的題海,彷彿醉心於學習就能世界美好、內心和平。
蘇洋看她不對勁,問了好多遍發生什麼事情了,路知意一再搖頭。
趙泉泉最終回了寢室,一言不發睡覺,第二天起個大清早,從早到晚都消失掉,直到夜裡該熄燈了,才又回來睡覺。
她回來得晚,大家都睡著了,結果被她開門關門的聲音吵醒,又不得已各自在床上聽著她於廁所裡嘩啦啦洗漱了好一陣。
她爬上床時,蘇洋還刺了她幾句,“敢情這寢室裡躺了三具屍體,權當不存在就行了?”
趙泉泉破天荒沒有還嘴,一聲不吭躺下了。
蘇洋哼了一聲,翻個身,不再說她。
黑暗裡,她看著路知意的床,路知意看著窗外的月亮,誰也沒說話,誰也沒睡著。
週一大清早,趙致遠從電梯裡踏出來,一路往黨委書記辦公室走。路上遇見大一輔導員劉鈞寧、教務處主任,一個個都跟他打招呼:“喲,趙書記來得早啊!”
他斜眼看著這些揶揄他的人,“哪有您早啊?這都拿著檔案去列印室了,怕是天不亮就跑來幹活兒了吧?”
劉鈞寧笑嘻嘻:“是啊,要不您跟校領導彙報彙報,讓他們給我加工資?”
趙老頭:“想得美!”
他含笑走到辦公室門口,拿出鑰匙開了門,剛要抬腿進去,忽然看見地上有隻黃色信封,腳下一頓,撿了起來。
劉鈞寧拿著一摞檔案,隨意地看了眼,忽然一愣,站在原地不動了。
“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