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械醫生輕哼了一聲,“看來還是之前打的生長劑那針,藥效太足了,你這具破身體都能堅持這麼久...你說說,我們也不是壞人,作為你的觀測者,實驗組已經放任你在外自由了這麼久。野了這麼久還不開心?看見我們就和洪水猛獸一樣。”
真是沒良心。
他的手指漫不經心的插-入水棉花止血的地方,掃描記錄了傷口的橫截面和記憶深度,無機質的眼眸注視著實驗體這具爛身體。
繼續道:“可惜,你太早知道了我們的存在,按照你的原生體個性,睚呲必報。我們可都還是普通人,經不住你的幾下攻擊。”
萬一你這傢伙窮追不捨,打到實驗室老家去了,一鍋端可不太好。
醫生語氣淡淡,手中操作高度穩定,他回到辛夷被開啟的腦殼,觀察著儀器上轉化的數字,“50%,有點慢了。”
過後,他無聊的站在儀器旁,思索著新身體運送到手術室的時間。
沒多久,手術室運送專用器械的視窗,迎來了一包被黑色飄帶綁的嚴嚴實實的東西,淡定輸入密碼,醫生戴上無菌手套,拆掉了包裝,再輕輕的往後挪動這具新身體,一直搬到了抬高的手術檯上,讓兩具身體擠在一起並排躺著,醫生才放下心來,鬆了一口氣。
“幸好,沒有出任何差錯。”
接著,他老老實實盯著遷移意識的儀器數字,從50%開始速度一路攀升,轉移到99%,而正因為意識的消失,辛夷的原身體的神經細胞撥動漸停,腦域活動變成一灘死水,儼然和之前見過的李青黛一樣,空有軀殼沒有靈魂。
醫生正數著時間要拔下儀器的奈米管時。
向來安靜、不受智腦潘多拉監控的無備份手術室,門外卻傳來一陣快速敲擊的咚咚聲。嚇得藏在機械體裡的真人醫生眼睛直跳,心下悚然:你見過哪家的無備份手術室,還能臨時加助手的?這搞不好會被病人鬧上法庭,讓醫療署賠一筆大的。
醫生猶豫了兩秒鐘,沒有再管遷移意識的機器,他踱步到了鎖死的手術室大門前,模擬機械醫生:“警告,警告,無備份手術室,不允許無關人員貿然進入——”
【根據最新的無備份手術室條約,病人李道金,拒絕一切醫護人員旁觀手術。】
他一聲警告,飛快引起走錯手術室的新人醫生驚恐道:“抱歉抱歉,我看錯手術檯序號了。”
等外面的人一走,醫生快速拔掉了奈米微管,順手無情的丟掉了辛夷的舊身體。他加快速度輸入了三道密匙,儀器上螢幕滾動,啟動了關鍵記憶幀,試圖刪除對方從中央星迴來後的大量記憶片段,由於意識的特殊性,醫生在刪除這段記憶時得特別小心,若是多刪了大有可能導致實驗體變成白痴,少刪了就是做的無用功。
【疑似捕捉到關鍵詞-眼睛】
【人工篩選中,警告警告!紅色亮點標識為長期記憶,藍色亮點標識為短期記憶,綠色亮點標識為短時記憶。】
“奇怪,這傢伙的腦域是變異了還是原來就這樣,怎麼全是長期記憶,人類的腦子哪裡能承受這麼多記憶壓力...我上回幫你做手術的時候,還是一片藍紅色,現在倒好了全是飄紅的。”
醫生努力操縱機器裡的捕手,去捕捉實驗體的綠色記憶片段。
她回來特魯星的日子是7.28,今天被車撞、做手術的日子是8.4,超過一週,怎麼也不可能變成長時記憶,思考間醫生無奈嘆了一口氣,手下動作更小心,就怕刪多了導致實驗體直接變成白痴。
也不知道組長怎麼想的,為什麼斬釘截鐵認為實驗體發現了他們。
在他極為緊張操縱儀器的時候,躺地上的那具廢棄身體的手指,不受控制的顫動了兩下,但很快,因為意識的大量遷移,深受重傷的破舊身體歸於詭異的平靜,直到呼吸變得若有若無,神經細胞大量死亡,舊身體的手指再沒有反應。
而自從醫生幫助辛夷換上新身體,插-入了另一組奈米微管,幫助新身體成功開始了自主呼吸,三十分鐘後,儀器迅速收回,手術檯上的病人眼皮子微顫,主治醫生也終於露出了笑容。
“辛夷……辛夷,你的精神體呢?”
精神體?
她的精神體擬態霎時間出現在了醫生眼前。
醫生繼續除錯,問她關於一週前的記憶片段,“回特魯星前,你在旅遊星船上遇到了誰?”
“酒吧裡鬧事的男人叫什麼?”
“楚非夜,宋眠、宋四羊、李星野、李沐澤...”
是誰在問她問題。
辛夷腦海產生一道古怪的想法,她此刻在哪兒?
她不記得了,酒吧...有人和她說過話?
醫生挑開她的眼皮,思索了幾秒,意識到手術完美成功,長舒一口氣。
兩個小時後,躺在病床上的辛夷,神情麻木的看著四周聚集的人,大哥李星野,二哥李沐澤,怎麼會在自己身旁,表情嚴肅的站著。
發生什麼了?
她恍惚的低著頭,手不自覺撫向早已修復好的腹部傷口,哥哥說,自己從警署錄完筆錄後,和典獄長宋四羊、宋眠同時間捲入了意外的撞車事故。宋家兩人都是輕傷,她是重傷被抬進醫療署的。
可她為什麼會進警署?
辛夷努力回想,一努力她頭就痛。蒼白的面容和未添血色的唇瓣,很快引得李家的兩個哥哥可憐道:“阿金,你哪裡還痛?還需要止痛劑嗎?”
李星野快步上前,手指勾在弟弟阿金的下巴,另一隻手撐著她的肩膀,憐惜的凝望著阿金。辛夷愣了愣,原主哥哥反應這麼大幹什麼,她下意識拂掉了對方的手。
李沐澤則是冷臉對著典獄長兩人,心裡怪異,明明是三個人一起受的傷,偏偏弟弟被重創,不僅腹部有傷,被飛車撞飛蹦到了警署門前的立柱上,連帶著腦子損傷失去了短期的記憶。
“阿金,你上司也在這兒,不如直接面對面...請個假,我記得公職人員調休,硬擠擠也是能湊幾周出來。”
“宋獄長,你說對嗎?”
宋四羊抱著自己的胳膊,連連點頭不敢說不。
宋眠眼有異色,徑直略過李家兄弟,直勾勾的望著病床上的李道金,對方暈乎乎的神情不作假,金色眼瞳始終沒對上自己的視線,男人為叔叔接話道:“飛車傷人的機率比我...三年內升職的機率都低。”
“不過,官方都定性為意外事件了,你們也別多想什麼,這位小弟弟最近是挺倒黴的,又是兇殺案嫌疑犯又是意外撞車。”
見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病人身上,宋眠兀自咳嗽道:“我在中央星還有事,先回去了。”他離開前,似乎是想到之前辛夷的異樣,接著,宋眠當著所有人的面對話辛夷道:“你還記得出事前,拉著我的手,你自己說了什麼嗎?”
【實驗體出車禍的時候,還說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