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胤褆、胤祉和胤禛,眼中的陰鬱同時褪去,浮現出巨大的驚喜。
“胤礽,你是儲君,如何能這樣不穩重。”康熙的訓斥卻讓胤礽定下心來,他冷靜下來,笑著說道:“皇阿瑪,兒臣太過於欣喜了,正好前一日兒臣已經去過一次泰山,今日一定領著大哥和弟弟們遊玩。”
“嗯。”康熙滿意的點頭,望著胤礽的眼神中全是自豪,他向來喜歡看兄友弟恭之景,對於胤礽這番表態,很是欣慰。
隨駕的妃嬪們也接到了旨意,佟佳皇貴妃依然閉門不出,其他妃嬪趕緊換上輕便衣裳,隨著登山。
很快,一行人便往泰山行去。
幾個阿哥並未讓胤礽陪同遊玩,大阿哥侍奉著惠妃,三阿哥侍奉著榮妃,胤禛被雲珠牽著手,分別走著,一時間倒顯得胤礽形單影隻,孤零零起來。
很快,康熙三兩步走了上去,攜著胤礽的手同行。
雲珠自嘲地笑了笑,大清朝的皇太子,康熙的心頭寶,何需她心疼。
見到雲珠的視線,胤禛抓著雲珠的手漸漸使力,喚回雲珠的注意,湊到雲珠耳旁說道:“額娘,我不喜歡太子爺。”
雲珠神色不變,不動聲色地掃視一圈,見旁邊空空蕩蕩沒有其他人,這才輕聲說道:“噤聲,這等話可不能和其他人說。”
胤禛聲音悶悶的:“額娘,我知道。”
頓了頓,胤禛猶自憤憤:“昨日太子回來後,和我們炫耀了許久,皇阿瑪陪他祭拜之事,並且,太子還說,皇阿瑪永遠也不會允許我們伴駕上泰山,讓我們幾個不要痴心妄想。”
雲珠總算明白了早上鬧得哪出,一時無言,胤禛連二哥都不叫了,可見是氣狠了。
“皇阿瑪今日也帶我們登泰山了,太子說得不對!”正在雲珠斟酌著,準備安慰的時候,胤禛語氣卻轉得歡快。
望著胤禛的笑臉,雲珠將斟酌許久的話語全部扔掉,肯定道:“對,太子說得不對。”
第138章 途中
自紅門入山,行四十餘里,終於到了泰山之巔。
雲珠與胤禛到底不如康熙這馬背上的帝王,在登山途中歇了幾次,尚未登頂,便已到了日暮西垂之時。
秋意在路途中已到了尾聲,初冬的凜冽悄然而至,山中的樹葉悄然便得枯黃,搖搖欲墜著,被風一吹,轉著彎兒的往下掉著。
殘陽鋪滿山崗,將遒勁的枝丫鍍上一層金黃,好似和之上的殘葉融為一體,落日的餘暉將漫山遍野染得金黃。
南下的候鳥成群結隊的從天邊飛過,在晚霞中將天幕分割。
縱使沒有登頂,此情此景也比逼仄的紫禁城,讓人舒暢,雲珠覺著心中暗自藏著的那股鬱氣,也鬆懈下來。
至於胤禛,他自出生後,到過的最遠地方還是烏雅家,從未見過如泰山般壯闊山川,早已睜大了眼,看得目不轉睛,太子的那些炫耀,那些惡意,在瑰麗奇景中,早已被他忘之腦後。
他笑著直往前跑去,如小牛犢子一般的精力充沛。
雲珠寵溺地看著,吩咐著宮人追上去,別讓胤禛發生危險,便讓他恣意跑去。
至於雲珠,依然不急不緩地按著節奏走著,卻已經將其他嬪妃遠遠拋在身後。
自古泰山一條道,泰山之險,無需多言,雲珠沿著陡峭的山路登到山頂之時,早已星光漫天。
胤禛早已登上山巔,與大阿哥和三阿哥湊在一塊兒,嘀嘀咕咕些什麼。
孩子大了,總是想和同齡人玩耍的,雲珠若有所思地望著,不去打擾。
山頂地方不大,侍候宮人眾多,卻鴉雀無聲,雲珠沿著開闢出來的道路往前走,走到道路的盡頭,只見前方豁然開朗,再無一路的險峻陡峭之色,康熙負手而站,聽見動靜回過頭來,見著向他走來的雲珠。
走了一日的雲珠難免狼狽,卻讓康熙心中陡然柔軟,他笑了出來,在無數宮人的注目下,伸出手遞向雲珠。
雲珠止住步子,望著康熙伸過來的手,寬厚修長,筋骨分明,手心還有著練武留下的厚厚繭子。
雲珠站在原地,在漫天星光裡,她定定地望著康熙,山頂的風呼嘯而過,披風獵獵作響,雲珠發間的金簪怦然掉落,濃黑的秀髮被風捲起,雲珠輕輕搖頭,讓飛舞的發回到原位,更將複雜的心緒鎖在心間。
噙著笑意,雲珠一步一步地走向康熙,那些不甘、那些憤懣、那些甜蜜、那些心動,那些動容,全部消失不見,最後出現在康熙面前的,是後宮中最讓康熙省心的德妃,是那個永遠溫柔和善的雲珠。
將手遞入康熙的掌中,雲珠淡然一笑,與康熙並肩,站在泰山之巔,星辰好似觸手可及,流光從天幕中灑下,凝結成霜。
宮人們早已將帳篷搭好,在山風的嗚咽中,雲珠心情平靜地沉入夢鄉。
在見過泰山瑞氣千條的日出之後,一行人踏上回程,帝王車架浩浩蕩蕩,一路向南,出泰安,過新泰、蒙陰、沂州等地,到達郯城,郯城是魯蘇交界之處,過了郯城,便到宿遷。
宿遷北望齊魯、南接江淮,京杭大運河從中穿過,黃河流經此處,再從鹽城入海,雖說是江南之地,每年卻也飽受黃河水患的侵襲。
康熙苦黃河水患久矣,自他登基以來,黃河幾乎年年氾濫,黃河旁邊住著的百姓,難得趕上風調雨順的年,自康熙親政以來,三藩、河務、漕運三事便是他的心腹大患,少時的康熙甚至將此三事寫在紙上,懸掛於宮中的柱子上,起居進出,時刻謹記。
此時三藩已平,康熙最關注的事情,便是這河道治理,康熙十六年,靳輔被任命為為河道總督,揭開了康熙朝治理黃河的序幕,自康熙十六年到康熙二十三年,這幾年間,靳輔寫下《治河八疏》,又在“束水攻沙”的大前提下,建設“遙堤”,開挖“中河”,幾年的治理下來,黃河水患大大減輕。
到了宿遷,這黃河的下游之地,前往河道視察,是為必然之事。或者可以說,視察黃河,是康熙這次南巡的重中之重。
此番安排,還未出京便已定下,當車架在行宮停下,雲珠接到康熙在宿遷多停留幾日的旨意,毫不意外。
黃河下游,泥沙沉積,河道旁無數徵調來的民夫忙忙碌碌,船隻在新挖出的河道里川流不息。
康熙將胤礽叫在身旁,將黃河種種掰開揉碎了向他講解,身後,是隨著皇阿瑪出行的胤褆、胤祉和胤禛。
靳輔早已接到聖駕將至的旨意,他匆匆從河道旁簡陋的屋棚裡走出,恭敬地向康熙等人行禮。
見著靳輔瘦骨嶙峋,黝黑髮亮的模樣,康熙為之動容,梁九功忙用托盤遞上宣紙,跪著穩穩扶住托盤,康熙文不加點,揮毫成詩:“防河紆旰食,六御出深宮。緩轡求民隱,臨流嘆俗窮。何年樂稼穡,此日是疏通。已著勤勞意,安瀾早奏功。”
此番情景,雲珠沒能親見,從胤禛的轉述中,也能窺見一番康熙的姿態。
與何不食肉糜的帝王不同,此時的康熙對於他的子民,有著一份天然的悲憫,他日日勤政,只為有個海晏河清的治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