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和胤禛說了許久話,卻沒有得到回應的胤祚,不高興地扯了扯胤禛的袖子。
胤禛將幾年前那個,南巡時見到的,雖然黑瘦卻精神矍鑠的身影從腦海中甩開,淡然地看向胤祚,毫無被他抓到開小差的心虛。
胤祚是個心大的,見著胤禛看過來,之前的不悅都忘了,興高采烈說道:“四哥,胤禵可以抬頭了,我讓夏荷做了布老虎,晚上請安時送去給胤禵吧!”
永和宮總孩子不少,但胤祚之後,雲珠所生均為格格,胤祚對著這些妹妹們,也很喜歡,但他更想要有個弟弟,當得知雲珠終於生了小弟弟之時,胤祚激動的幾天沒睡好,開了小庫房,將他小時候的玩具全放小箱子裡,抱給胤禵,還是雲珠哭笑不得地阻止,告訴他胤禵現在年歲還小,用不上這些玩具,胤祚才作罷。
此時的胤禵還是兩個月的奶娃娃,每日裡吃了睡睡了吃,自詡已經長大的胤禛,不明白胤祚為何對這動都動不了的孩子有如此大興趣,就連睡夢中吐奶泡泡都能津津有味的看上半天。
但到底是一手寵大的弟弟,既然胤祚想看,胤禛也不會拒絕。
頷首應了胤祚晚上多陪一會兒胤禵的請求。
夜幕低垂,黃昏時分的陽光使勁從遮天蔽日的風沙中穿透,在紫禁城中灑下慘淡的日光,胤禛和胤祚頂著漫天風沙,跑入永和宮中。
雲珠乍見兩個小泥人,唬了一跳,等定睛一看,掌不住地笑了出來:“今兒外面風沙這麼大,還不戴上兜帽,成了兩個小泥猴了吧?”
永和宮中的宮人也善意地笑了出來。
胤禛和胤祚雖然已經搬去了乾西五所,但日常衣物在永和宮還是留著的,秋菊笑過之後,指揮著小宮女們找出換洗衣裳,又接來溫熱的熱水,讓兩個小主子換上乾淨的衣裳,洗去滿臉的沙塵。
夏荷從秋菊手中接過換下的衣服,抿唇笑著拿去裡面,將沙子抖弄下來,胤祚早就忍不住,撒著歡的跑去了胤禵的悠車旁,看著睡得香甜的胤禵,呵呵傻笑。
烏希那也湊了上來,戳著胤禵臉上的軟肉,被胤祚認真地阻止。
胤禛自持大了幾歲,不屑於如同胤祚一般,傻乎乎地逗弄著胤禵,他依靠著門框,溫和地看著撒歡的弟弟妹妹們,眼中亦滿是溫情。
塔娜早已忍不住,在旁邊的炕上呼呼大睡,除了又送回寧壽宮的雅利奇,雲珠的幾個孩子,都圍在這小小的暖閣裡,打打鬧鬧,雲珠眼中細碎的笑意汨汨而出,在明滅的燭光中,格外溫柔。
胤禛自持大了幾歲,不屑於如同胤祚一般,傻乎乎地逗弄著胤禵,他依靠著門框,溫和地看著撒歡的弟弟妹妹們,眼中亦滿是溫情。
但即使如此溫情時刻,胤禛微微蹙起的眉心也沒有解開。
胤禵還小,雲珠最近大半的精力都放在了胤禵身上,但這不意味著對於其他孩子的情緒,她便不敏感了,更何況,此時現出愁色的,是遠超同齡人成熟的胤禛,若非真被什麼事情困住,萬不會表現地如此明顯。
“胤禛,如果有心事,可以和額娘說說。”雲珠倒上一杯安神茶,柔聲細語地問著,孩子到底大了,已經不是小時候那樣,什麼事情都願意和額娘分享的年紀,若胤禛不願提,雲珠也打算尊重他的想法。
雲珠知道,胤禛不是逞強的孩子,他如若選擇不說,必然是心中有數。
雖然,這樣雲珠難免會擔心。
好在,胤禛未讓雲珠多操心,他皺著眉,將白日裡從尚書房視窗見到的情景和雲珠轉述,困惑地比劃著:“額娘,我記得之前見過靳大人治理的黃河,水中船隻川流不息,河道兩岸碼頭上全是等著卸貨的壯士,精氣神都比其他地方好許多,為何皇阿瑪要將靳大人革職呢?”
同樣的困惑,在康熙二十一年的時候胤禛也有過,但那次爭議之後,整體治河思路還是按照靳輔規劃而行,甚至沒過多久靳輔還官復原職,然而到了此時,還是同樣的事情,為何皇阿瑪的處置結果,卻截然不同?
“胤禛,你皇阿瑪做事,自有他的道理,許多事情,你不能只看表面,還要綜合考慮各種形勢。”前朝大臣任免之事,雲珠無意多說,畢竟後宮不得干政,是清宮中一直秉行的規矩,雲珠也無意插手權利的執行,她只能輕聲提點。
至於雲珠為何會如此提點,只能說,雲珠不懂政治,但她懂康熙。
大阿哥大婚之後,入朝議政,讓朝中大臣意識到,除了皇太子,康熙還有別的兒子,且這兒子文才武略,皆不俗。然而皇太子此時猶在尚書房中讀書,此消彼長之下,皇太子的聲勢便弱了下來。
明珠對於皇太子,簡直是明晃晃的不喜,他對作為皇太子講師的湯斌,都不見幾分尊重,康熙對皇太子到底還是有幾分父子感情,康熙早便想壓壓大皇子一脈的氣勢,氣勢煊赫的明珠,正好撞到了這個槍口上。
而靳輔,不過是兩派人鬥爭的犧牲品罷了。
至於康熙為何拿明珠開刀,而不是讓皇太子入朝議政呢?雲珠垂下眼,遮住眼底的冷笑,這自然是康熙對皇太子的愛,比不過他對皇權的愛。
“額娘,我明白了!”雲珠說得含含糊糊,胤禛卻完全聽懂了,他眨眨眼,若有所思:“有些事確實鬧得不成樣子。”
雲珠駭然,這便是愛新覺羅家的血脈嗎?才這麼大點的人,骨子裡就無師自通了各種權勢糾葛。
然而,胤禛骨子裡,到底還是有著血性的,他倔強地說道:“皇阿瑪如此行事,置靳大人於何地,又置黃河兩岸百姓於何地?”
雲珠帶著香氣的手,忙捂上胤禛的嘴,嗔道:“噤聲。”
見著胤禛猶自憤憤,雲珠戳著他的額頭:“也不聽額娘說完,既然靳大人如此狼狽,在京中日子必然不好過,額娘傳信給你舅舅,讓他們對靳大人多關照幾分,至於治河一事,你皇阿瑪心意已定,黃河千百年來也未能治理成功,靳大人這些年費了數不盡的人力物力,下游入海口亦沒能疏浚,說不準於新換上的河道總督,能徹底解決黃河水患呢,事情既未出結果,不能莽撞做結論。”
胤禛連連點頭,以示受教。
第155章 又是南巡
治河的人才,不是那麼好找,于成龍在吏治上確實清明,官聲頗佳,他所主張疏浚下游入海口,也確有其道理,甚至將康熙都說服,然,黃河到底是黃河,若能被這最尋常的手段馴服,黃河水患也不會成為千百年來各個王朝的心腹大患。
靳輔被革職後,新上任的河道總督王新命按著疏浚下游入海口的思路,戰戰兢兢治理了一段時間,卻毫不見成效。
更諷刺的是,在康熙免了靳輔職位後沒多久,江南方面傳來奏報,由靳輔主持修建的中河,已然開通,下游水患,亦可緩解。
單說這訊息,除了康熙,朝中對此置若罔聞,江南隨即傳來的奏報,便讓朝堂之上的大人們也上心起來,何也?原來是從江南到京城的漕運河道,被淤泥堵塞,沿河官員希望靳輔能夠去主持漕河疏浚工作。
何謂漕運,漕運,說是京城的生命線也不為過,江南魚米之鄉,每年的稻米賦稅,白鹽絲綢,全部要透過運河,從杭州,從蘇州,從江寧,沿河而上,過天津衛,至通州,源源不斷的東西被從江南運至京城,使京中物資頗豐,可以說,京城人過著這樣的日子,離不開漕運。
得知漕河堵塞,朝堂上的官員們急了眼,無論公心私心,一致認為必須儘快疏浚河道。
雪花似的摺子飛到康熙的御書房中,有請求將靳輔放出治河的,也有舉薦其他有才之事的,甚至還有渾水摸魚,趁機舉報政敵的,嘴仗筆仗便沒停過。
康熙冷眼旁觀著這場鬧劇,只想看什麼時候才會停下來。
前朝紛亂,讓康熙也興致缺缺,後宮中妃嬪已經有許多日子沒有見到康熙的身影了,唯有宮中還有孩子的妃嬪,康熙會去坐坐,看看孩子。
永和宮裡,除了搬到乾西五所的胤禛和胤祚,在皇太后寧壽宮養著的雅利奇之外,還有整整五個孩子,從胤祥開始,四個孩子年歲相差不大,又正是最最鬧騰的時候,多少宮人都盯不住,一不小心便是這兒磕了那兒絆了的。
雲珠這兒倒還好,畢竟她是四妃之一,伺候她的宮人只有多沒有少的,真使喚人不夠了,去內務府傳句話,甭管規矩不規矩,內務府的人,總是可著雲珠挑的,一個人盯不住孩子,便讓十個人盯,好歹沒磕碰太多。然而章佳氏那兒的人,卻只有那麼幾個,一個錯眼沒見著,胤祥便在地上摔了個狠的,直將章佳氏心疼的直掉眼淚,卻毫無辦法。
見著臉上青青紫紫的胤祥,雲珠到底於心不忍,乾脆和章佳氏說了,讓她將胤祥和小格格送過來,白日裡將幾個孩子放在一處看著,到底能省她的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