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選中了八名秀女後,這次閱看到了尾聲,只剩盛京那邊選送過來的秀女了,康熙一直挺直的脊背也稍稍放鬆,關外苦寒,秀女不如京中,到時候再隨意選上一位,給盛京駐守的邊將顯示皇恩浩蕩。
這麼想著的康熙,漫不經心地掃過最後一批秀女。
端著茶杯的手突然僵在空中,呆了一瞬才靠著飲茶遮蓋心中的悸動。
秀女中那個穿著大紅色旗裝的女子,同樣只梳著兩把頭,沒有太多裝飾,但看著便格外活潑,面見九五之尊也不見畏懼,那燦爛的笑容一下子便將她從眾人中凸顯出來。
康熙幾乎沒有猶豫,便做了決定。
“郭絡羅氏,留牌子。”
康熙十六年的選秀,便在這一聲中,落下了帷幕。
雲珠在景仁宮裡,已經等得心都要跳出來了。
“結果如何。”將將見到小歡子的身影,雲珠急急幾步迎了上去。
小歡子神色複雜。
雲珠心裡一驚,悚然問道:“難道雲朵選入宮了?”
“沒有沒有,主子您別急。”小歡子連連搖手。
雲珠神情這才放鬆,愁容頓消:“這我就放心了。”
小歡子卻沒有雲珠那麼樂觀,他狠了很心,眼一閉腳一跺:“主子,雖然二小姐沒有入宮,但留了牌子,下一次選秀還得複選。”
笑意凝固,雲珠望向小歡子,只見他堪稱悲壯的神色。
站不穩般地往後退兩步,小腿撞到圈椅,雲珠無力般坐了下去,眼神沒有落點,也不知在想什麼。
春杏擔心不已,卻又不知能做些什麼。
寒風呼嘯,將窗扇吹地呼呼作響,木質的窗樞激烈地晃動著,一如雲珠不平靜的內心。
一陣喧鬧將雲珠從思緒中喚醒,卻是佟佳氏回宮。
雲珠牙咬得咯咯作響,聽著正殿裡的歡聲笑語,直恨不得衝進去打鬧一場。
但她不能鬧,為了宮外的家人,也為了宮中的生活,她不能惹事。
不但不能鬧,她還要在趙嬤嬤過來告知她結果時,強抑著不滿和她虛以為蛇,好聲好氣地將人送走。
“主子。”春杏調好一杯奶茶送來,眼中的關懷再抑不住。
雲珠啜飲一口,和蒙古奶茶不同,這茶裡放了糖和蜂蜜,喝起來甜滋滋的,很是可口,溫熱的奶茶進入肺腑,將她從透心地涼意中拉出。
“沒事。”調整好情緒,雲珠輕聲細語地說道。
春杏並不相信,但不知該說些什麼。
“只不過,今日之事,徹底讓我認清了一個道理。”雲珠聲音依然輕柔,但春杏看著她隱隱露出肅殺的眼神,心撲通撲通直跳。
“這宮中,不是東風壓倒西風,便是西風壓倒東風。”
“佟佳氏這麼做,不過是為了拿捏我,下一次選秀還得求她。”
拿著奶茶的手背青筋暴起,雲珠渾不似她表現出來那般舉重若輕。
“那咱們是要投靠鈕祜祿主子嗎?可咱們是景仁宮的人,永壽宮那邊也不會樂意。”春杏更加憂心。
自雲珠住到景仁宮開始,她便預設是佟佳氏的人,若一朝改弦易幟,先不提永壽宮那邊會不會接受她的投效,她這行為,便是背主。
“呵。”雲珠冷笑出聲,面對著在宮中最貼心的人,她還是吐露了一二句心聲:“求人不如求己,與其送上去讓人拿捏,不如我自己立起來。”
“總有一日,我要讓誰都不能隨意拿捏。”
春杏驚恐地睜大眼睛,這才知道主子的野心。
在進宮一年之後,雲珠終於發現,她原先想法是多麼的幼稚,紫禁城裡後宮的本質便是養蠱,便是弱肉強食。
一直縮在人後並不會有她夢寐以求的寧靜生活,反而更容易被人算計拿捏。
要想活得舒服,還是得爭得強,得到最大主子康熙的認可,才能過上安生日子。
雲珠咬著下唇,紅潤的嘴唇被貝齒咬得蒼白,她已經浪費了一年的時間,新的秀女即將入宮,她得仔細籌謀。
正月二十六,這一批選的秀女都進了宮,除了正月二十一日定下來的九位內務府秀女之外,滿蒙貴族也送了女兒進宮。
蒙古送進宮的是科爾沁博爾濟吉特氏,和碩達爾漢親王和塔之女,是太皇太后的親孫女,她的祖父滿珠習禮是太皇太后嫡親的幼弟,很得太皇太后青眼,剛一進宮便召進慈寧宮說話,和另一個蒙古妃子,扎魯特博爾濟吉特氏共住鹹福宮。
滿族世家裡被選進宮的旗人是仁孝皇后的同族赫舍里氏,這也是宮裡自康熙十年之後,除了鈕祜祿氏和佟佳氏外,進的第三位滿族貴女,進來便被鈕祜祿氏安排到永壽宮偏殿。
博爾濟吉特氏和赫舍里氏的身份讓鈕祜祿氏為了安頓他們煞費了番苦心,佟佳氏卻沒有給半個眼神。
讓她警惕的是,內務府選秀裡選出來的那個盛京的鄉下人。
不止佟佳氏,其他宮妃也都在到處打聽著郭絡羅氏。
畢竟,這是進宮前讓康熙親下旨意,允許她從家裡帶進侍女的人。
在她之前,內務府選秀進宮的女子,從來沒有人能從家裡帶人入宮,最多也不過就是收拾個小包袱,帶上些銀兩體己而已。
郭絡羅氏的特殊待遇,讓眾人都紅了眼,不約而同的在永壽宮磨蹭著不走,就等著看著郭絡羅氏是何方神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