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次秋菊都順著雲珠的意思,但云珠已經許久沒有進食,她恭敬地站著,說著的話卻與行動截然相反:“娘娘,您都一天沒吃什麼東西了,再不吃,您身子也要撐不住。”
雲珠也知不進食對身子的損傷,就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威武的去世,為何對她影響如此之大,儘管雲珠已經入宮多年,從地位上來說,比烏雅家高了許多,但在有著以前記憶的雲珠心中,威武在,心裡上便有著一份依靠。
威武驟然去世,讓雲珠的不安驟升。
還不等雲珠說些什麼,康熙大步走了進來:“這是怎麼了?”
雲珠忙扶著腰起身行禮,康熙三兩步便將雲珠扶住,直到真的摸上雲珠的肩膀,康熙才對於梁九功說的,雲珠不思飲食有了概念。
原本豐潤的肩膀已經變得硌手,觸之瘦骨嶙峋,這讓康熙很是心疼。
“這麼難受怎麼不和朕說?”康熙將雲珠扶著坐下,擔心地問。
“萬歲爺,您前面的事情就已經夠忙了,臣妾這只是一時胃口不好,沒多大的事情。”就算後宮再不得干政,從胤禛每日請安的隻言片語中,雲珠也知康熙正為了鄂羅斯心煩,清朝大軍和鄂羅斯為了雅克薩城,一直打個沒完,好容易趕走了,沒多久又捲土重來。
漠北草原上的準噶爾也不老實,一直對周邊的部落四處騷擾,對於漠南躍躍欲試,野心昭然若揭。
雲珠知道,康熙的心很大,裝下了清朝的萬里江山,康熙的心又很小,裝不下後宮的任何一個女子。
康熙不贊同地看著雲珠,憐惜地說道:“這還不嚴重,你看看,都瘦成什麼模樣了。”
“要不,朕下旨,讓你額娘進宮陪你。”
“萬歲爺,不可。”雲珠急急攔住康熙正要下旨的手:“臣妾家中有白事,額娘進宮難免犯了忌諱。”
“更何況,額娘和阿瑪伴了一輩子,阿瑪驟然離去,額娘心中一時也難以接受,便讓她在家中好好靜靜吧。”
聽著雲珠不容置疑的語氣,康熙只能將這念頭打消,他嘆了口氣,將已經變溫的粥拿起,親手舀起一勺粥,送到雲珠唇前:“再如何,東西還是要吃的。”
帝王親手盛粥,這份恩寵不是誰都能享有的,雲珠忍著不適,將這口粥嚥下。
還不等康熙高興,再舀第二口,雲珠便扶著茶几,扭頭吐了出來。
“萬歲爺恕罪。”雲珠蒼白的臉孔,被秋菊用溼帕子擦著:“這些東西,我總覺得油膩膩的,吃著實在難受。”
康熙望著手中由雞湯熬出的粥,皺著眉頭吩咐道:“梁九功,你去乾清宮的小廚房,讓他們清清靜靜的熬碗粥,那些子花頭都別弄。”
梁九功忙不迭地跑了出去。
康熙又令秋菊送來雲珠的脈案,聽見太醫說最重要的是要保持心情愉悅後,康熙思索片刻,對雲珠說道:“威武是個好的,當差也盡心盡力,朕給你們這支抬旗,你看如何?”
抬旗!
康熙說出的這兩個字,讓雲珠忍不住的眨巴著眼。
抬旗不知是多少包衣旗人的期盼,誠然,包衣旗人也是旗人,甚至在地方要員,封疆大吏中不乏出身包衣的旗人,然而,只要是包衣旗人,就要被這支的主子管著,再大的官,在旗主面前,也只有跪下磕頭的份。
抬旗之後,雖說地位尊卑還擺在那,但烏雅家的門庭,也算高了,最起碼,內務府小選宮女,她們家的人便不用參選了。
“謝萬歲爺恩典。”雲珠蒼白而憔悴的臉上,終於露出笑意。
不知是康熙承諾了抬旗,讓雲珠心中突然踏實起來,還是御膳房御廚的手藝卻實出眾,當梁九功送來新熬出的清粥後,在康熙一勺一勺的餵食中,雲珠將這碗粥喝了個乾淨。
這碗粥,徹底開啟了雲珠的胃口,在康熙下旨,日後雲珠的飲食一應從乾清宮小廚房出後,雲珠的食慾終於得到恢復,一直為雲珠憂心地胤禛和胤祚也放下心來,參加新年的種種祭拜。
康熙特旨讓雲珠在宮中歇著,無需參加過年這些儀式,更是給外命婦們下了旨,讓正月請安時繞過永和宮,別擾了雲珠的清淨。
在康熙的體貼周到下,雲珠難得過了個清淨年,章佳氏搭著這光,也在永和宮中舒舒服服的待著。
剛出正月,章佳氏便發動,生下了小阿哥,排行十三,被康熙賜名為胤祥。
這讓更多的人盯著雲珠的肚子,不知是生出阿哥還是格格,雖然他們也知道,對於永和宮德妃,生子或者生女,都不過是錦上添花罷了。
就在後宮矚目中,雲珠於四月發動,順利產下一女。
隨著女兒塔娜的出生,烏雅家這一支,也從正黃旗包衣,抬入了正黃旗滿洲。
第150章 選秀
和前些年的風聲鶴唳相比,康熙二十五年,是格外平靜的一年,被康熙視為心腹大患的三藩、臺灣都已解決,而河道和漕運也未出大事,漠北噶爾丹的挑釁,北邊鄂羅人的反覆,縱使讓人心煩,但到底目前還沒有嚴重到關係國運的地步,更別提鄂羅斯好不容易重新佔領了雅克薩,在薩布素的圍攻之下,沙俄不得不遣派使者求和。
在平定三藩,□□之後,在武功方面,已經有了為人稱道的成就,即使計入青史,也無愧於祖宗。
到了此時,康熙終於騰出精力投入到文治和教化之上。
康熙二十五年,修了數年的《太祖實錄》完成,與康熙十一年修完的《世祖實錄》、康熙二十一年修完的《太宗實錄》一道,將先祖實錄修繕完成,大清入關前以及入關後早期的歷史,有文可考。
同年,被李自成一把火燒燬的文華殿,從康熙二十二年開始重修,歷經三年,終於修建完成,成為經筵之所,康熙終於無需再乾清宮書房裡召見學士講經,雲珠也無需擔心不小心撞見前朝大臣。
志得意滿的康熙,又想起了十一年的時候,保和殿大學士衛周祚曾經上疏奏請,各省修通志,然而隨著三藩之亂起,朝中大臣們的精力全部被三藩之亂牽扯,無奈之下,不得不將修通志一事暫停。
業已承平,海晏河清,康熙的野心已經不僅限於修各省通志,在召見了明珠等人後,康熙頒佈御旨,舉全國之力,修《大清一統志》,涵括天下山川、形勢、戶口、丁徭、地畝、錢糧、風俗、人物、疆域、險要之事。
此時的康熙,正是年富力強,意氣奮發之時,索額圖被晉升為領侍衛內大臣,君臣相得之下,朝政處理更加順暢,這讓康熙每日都很是舒暢。
作為後宮女子的天,康熙的心情愉悅,後宮之中亦少了愁雲慘淡,這一年的小選,宮中並未進新的嬪妃,後宮之人得見天顏次數多了不少,宮怨都少了許多。
當然,此時最為受寵的,還是雲珠和章佳氏。
宮中日子慢慢悠悠,一成不變,在這日復一日的日子中,雲珠幾乎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
只有從胤禛穩重的神色,胤祚長高的個頭,烏希那磕磕絆絆讀書,塔娜開口喊出“額娘”之中,雲珠才會有著歲月變遷的實感。
康熙二十六年,便這麼悄然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