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談興突起,興致勃勃地望著雲珠:“都說煙花三月下揚州,自然是三月去,才能見著江南的好風景。”
雲珠不得不給康熙潑了盆冷水:“萬歲爺,高氏的肚子愈發大了,眼見著就是二三月發作,臣妾也想去見見江南的風景,但您將高氏交了過來,我自是要負上這一份責任。”
高氏也是曹家這兩年送上來的女子,身姿曼妙,很得康熙歡心,更何況,康熙已經到了五十知天命之年,到這歲數,還能讓後妃有孕,這更讓他覺著自己並未老去。上一年高氏剛生下一個小阿哥,沒多久又傳出有孕的訊息,這讓康熙不由看中幾分,回宮後瞧著高氏行動不便,特意吩咐雲珠多照看幾分。
聽了雲珠的拒絕,康熙不悅的皺了皺眉,但到底沒說什麼,拍著雲珠的手:“辛苦你了。”
等到高氏痛了兩天,生下小格格後,康熙第五次南巡,拉開了序幕。康熙四十一年的那次南巡匆匆返程,早已讓江南人心惶惶,康熙必須趁著這次南巡,安撫下江南的人心,在這之外,其他事情都能退一射之地,例如對於索額圖的處置。
康熙的車架出京城,過冀州,到山東,見過濟南珍珠泉的秀致,又到泰安欣賞泰山的壯闊,過蘇州,到杭州,康熙召見了各地縣令、巡撫、總兵,又對大儒,名宿大加賞賜,一邊鞏固統治,一邊拉攏人心,連拉帶打下,將江南那兒的人心穩住。
“籲,還是你這兒舒服。”春日裡萬物復甦,紅的黃的花兒開成一片,蜂兒蝶兒在上面飛舞著,永和宮裡一派桃紅柳綠的模樣。
康熙愜意地躺在榻上,感受著雲珠輕柔的按壓,發出滿足的聲音。
雲珠抿著唇,輕柔地笑著,輕輕拂過康熙的額頭,感受著手下愈發增多的皺紋,軟著聲音:“萬歲爺,您一路奔波,還請您好好歇歇,保重身子。”
“歇不了啊!”康熙長嘆一聲,抬起手,擋住眼睛,不再言語。
雲珠看了心裡一跳。胤禛在朝堂上如何行事,雲珠並不大管,只要胤禛沒求到她頭上,雲珠對於胤禛遇見的事情,全當沒見到,這既是因為康熙對後宮干政格外警惕,雲珠插手太多反而容易引起警惕,也是因為雲珠相信胤禛的能力,能夠應對遇見的困難。
但這次,康熙聲音中的肅殺之意,讓雲珠心墜墜的跳,胤禛福晉例行請安的時候,雲珠讓秋菊從庫房裡找出幾匹厚料子,皺著細細的眉頭:“別看這天已經到了春天,眼見著風雨要來,我瞧著倒春寒也要來了,你和胤禛說,就說我告訴他,一定要多穿些,別仗著身體好便不當回事,越是這樣越要小心呢。”
福晉回到府中,魂不守舍的找到胤禛請罪:“四爺,臣妾做得不夠,讓額娘擔心了。”
胤禛驚詫地放下正在看著的書,溫聲安慰:“福晉別急,發生了什麼事?”
福晉慘白著臉:“額娘賞賜了厚料子,讓我叮囑您多穿衣服。”說完,福晉又著急說道:“四爺,您的新衣針線上早就準備好了,萬沒有怠慢於您。”
胤禛眉頭皺起,他肅著臉:“福晉,額娘是如何說的,你一字不漏的和我學一遍。”
福晉戰戰兢兢的,將雲珠的話全部重複,胤禛的眉頭越鎖越緊,陷入了沉思之中,福晉捂著胸口,好像下一秒就要昏過去一般,還是胤禛注意到,安慰道:“額娘沒有怪你的意思。”這才讓福晉臉色好看起來。
雲珠的警示,確實不是無的放矢。
五月,康熙被近身的侍衛攔住,人高馬大的漢子跪在地上,哭得格外哀切:“萬歲爺,奴才兒子在赫舍裡府當差,卻被索額圖大人無故打殺,還請萬歲爺為奴才做主。”
一語出,四座驚。
康熙聞此,勃然大怒,令宗人府率兵前往索額圖府,將索額圖拘禁,凶神惡煞的官兵闖入索額圖的別院,將還在與妻妾同樂的索額圖捉拿,關入宗人府大獄。
以此為契機,康熙終於找到理由,對索額圖進行處置,也算是出了這些日不得不忍著索額圖的憋屈之氣。
宗人府的夜裡,格外的寒涼,靴子踩在地上,發出沉重的鈍音,胤礽裹著披風,帶著帽子,悄無聲息的進了宗人府。
“舅父。”索額圖被康熙親自下令關在宗人府中,太子破費了一番功夫,才進了宗人府的牢獄,他瞧著獄中那個蒼老了數十歲的老人,悔恨不已:“都怪我,是我害了你。”
索額圖在一直不見太子行動之時,便已預料到了結局,看著羞愧的太子,他面無表情:“太子,這兒不是你該來的地方,還請您趕緊回宮。”
熱淚滾滾流下,太子握著鐵欄杆承諾道:“舅父,你放心,我一定會求皇阿瑪,放你出來。”
索額圖疲憊地睜開眼睛:“太子,別費心了,老臣這條命,就要交代在這地方了,只求太子念在仁孝皇后的份上,日後對赫舍里加多照拂幾分。”
胤礽痛苦地嘶吼著,青筋迸發:“舅父,不會的。”
索額圖只默默地望著,眼中的冰冷融化,變得沉靜而包容,等太子情緒穩定下來,索額圖才端正跪好,正聲道:“殿下,舅父只能陪你走到現在,日後的路再難,您也只能一個人走,還請您多加保重。”
隨後索額圖緩慢而鄭重地向胤礽磕了三個頭,是不捨,是擔憂,亦是野心難酬的失望。
大獄裡行道深深,旁邊的牢房都空空蕩蕩的,只能聽見索額圖身上的鐵鏈之聲,太子望著身子佝僂的索額圖,眼中的火焰徹底滅了下來。
正如索額圖所估計的,在入了大獄兩個月後,康熙派人送了一杯鴆酒,將索額圖秘密處死,也算全了君臣一場的情分。
第185章 驚變(第二更)
索額圖的死亡,讓這對天家父子的關係將至冰點。
太子越發的放浪形骸起來,早些年被朝臣交口稱讚,為人謙和,行事果決的太子,再也不見蹤影,毓慶宮裡每日鶯歌燕舞,太子與侍妾們在內尋歡作樂,朝廷上的大小事情一概不問、不知,反而是其他阿哥們,各自領了一些差事,在朝中風生水起,其中以大阿哥和八阿哥為箇中翹楚,費盡心思討康熙的歡心。
特別是大阿哥,在太子自暴自棄之後,他似乎已經將太子之位視為囊中之物,行事間隱隱壓著太子的風頭,太子見著大阿哥這猖狂的模樣,只冷笑不已。
反倒是八阿哥,這些年經營下來,不但和文人交好,在勳貴中也有著上佳的名聲,太子冷眼瞧著,只等著他們什麼時候觸犯到康熙的逆鱗,被君王收拾。
胤禛領著胤祚、胤祥,倒一直是老實的模樣,對著已經失勢的太子,也恭敬有加,從不怠慢,平日裡也只埋頭當差,和那些高管大臣們再無私交。
這倒是個聰明人,胤礽冷笑著,就不知道這份面具能戴多久,他等著胤禛將面具撕掉。
太子在醉生夢死中等著,等著這冷肅的四弟,什麼時候能將爪子露出來,這一等就等到了康熙四十七年。
這幾年來,前朝後宮氣氛都壓抑的不成樣子,但日子還是要過,高氏在小格格之後又生了一個阿哥,膝下也有兩子一女,而更大一些的阿哥、格格們,也紛紛嫁娶。
通嬪所出的六公主被封為和碩純慤公主,下嫁漠北喀爾喀蒙古臺吉策稜;敏妃生的八公主,被封為和碩溫恪公主,下嫁內蒙古翁牛特部杜稜郡王倉津,由胤祥親自送嫁,較之被嫁去漠北的純慤,溫恪好歹還留在了康熙眼皮子底下的內蒙,胤祥深知,這離不開德妃的幫忙,對著胤禛更是誠心。
而云珠所生的塔娜,也沒有逃脫嫁人的命運,在受了雲珠的眼淚攻勢後,康熙幾番考慮,還是將塔娜留在了京城,放棄了和蒙古聯姻,代價是,塔娜被封為和碩純柔公主,加入赫舍裡家。
對於這個結果,雲珠平靜的接受,赫舍裡一族儘管不是索尼還在時候的煊赫,但也是大家族,體面規矩都是有的,塔娜作為公主嫁進去,不會受了委屈。
更別提,塔娜之所以被指婚給赫舍裡,康熙就存了要安撫赫舍裡的心,對於這個女兒,自是不會吝嗇了去。
赫舍裡一族最有作為的索額圖,被不明不白的秘密賜死,宮中的僖嬪赫舍里氏也於康熙四十四年去世,無論僖嬪的去世是被索額圖給牽連了還是真的重病不治,這都讓赫舍裡一族驚懼不已。
然而赫舍裡家是滿族大姓,家族中人遍佈朝中,想要將這家族連根拔出屬實不現實,沒看當年那麼跋扈的鰲拜,也只是死於禁所,瓜爾佳的人依然在朝堂上活躍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