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珠勞累了一天,回宮的途中又撞見那等隱秘事情,早便沒有了吃飯的心情,她只挑著素菜勉強吃了兩口,便吩咐沐浴。
沐浴後的雲珠總算能打起些精神,待其他人都退去,臥房裡只留春杏守夜的時候,雲珠嚴厲地說道:“今日的事情,你一定要徹底忘掉,一個字也不許對外說。”
春杏伺候雲珠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她是第一次見到雲珠如此嚴肅的樣子,忙也肅容:“主子放心,奴婢便是死也不會說出去。”
雲珠緩和了神色:“倒也不至如此嚴重,只你要記住,鈕祜祿皇后年輕,之後總會生皇子,鈕祜祿家又是滿族勳貴,在入關的時候出了大力的,後面的事情且不好說。”
“太子和繼後之間的事,我們當個聾子瞎子便好,再怎樣也好過莫名其妙的便被當了槍使。”
春杏這才明白過來,後怕不已,摸著砰砰跳動的胸口連連點頭。
“這事便到此為止。”雲珠再次叮囑後,便打著呵欠鑽進被子中。
軟軟的綢緞貼上臉頰,雲珠愜意地蹭了蹭臉,她還有一句話沒和春杏說,就康熙那控制慾,他在太子身旁絕對放了無數的人,今天太子哭泣的事情到這時候康熙肯定已經知道了,今兒個晚上便能看到他在嬌妻和愛子之前做了什麼選擇,這後宮,真真是樹欲靜而風不止。
當然,憑著雲珠對康熙的了解,在鈕祜祿皇后和太子之間,康熙一定會選擇維護太子。
果然,雲珠的猜測沒有錯。
第二日裡,當雲珠一大早趕到坤寧宮請安時,卻見到鈕祜祿皇后眼下青黑的眼圈和憔悴的面容,看著便是徹夜難眠的樣子。
坤寧宮的主殿更加寬闊,後宮中上至佟佳貴妃,下至只受過寵幸但沒有名分的宮女,齊齊聚集在坤寧宮中,一群人聚在一起,卻並不見擁擠。
雲珠沒有見過赫舍裡皇后在的時候坤寧宮的樣子,但想必不會如現在這般沉鬱。
佟佳貴妃作為宮中位份最高的妃子,率先站起來,對著鈕祜祿皇后行禮,神態恭敬:“臣妾佟佳氏拜見皇后娘娘。”
鈕祜祿皇后吩咐起來後,佟佳貴妃便狀若關心的問道:“娘娘,聽說昨日裡太子爺生病了,表哥徹夜陪著太子,不知現在太子情況可好?”
鈕祜祿皇后臉僵了一瞬,扯出勉強的微笑:“自是很好。”
聽了佟佳貴妃的話語,雲珠終於明白為何坤寧宮裡氣氛如此沉重。
前一日的封后大典是鈕祜祿氏的好日子,她在宮中熬了這麼長時間,受了佟佳貴妃數不盡的氣,這個典禮後終於得以正名,前一晚上便說這是她的新婚之夜也不誇張。
然而康熙在這麼重要的日子裡,忙著安慰難受的兒子,將妻子甩在一邊,任她第二天受宮妃奚落。
雲珠從進宮第一天開始,便告誡自己,帝王無情,可是在和康熙相處的那些日子裡,還是不自覺的放了心思進去,鈕祜祿皇后的這件事情,便是給雲珠敲響了警鐘,後宮生活高興便好,萬不能投入真心。
在雲珠給自己提醒的時候,宮妃們按著份位依次行禮,雲珠也隨著眾人向鈕祜祿皇后道喜。
鈕祜祿皇后強打著精神,受了宮妃的禮,又作為皇后賜下些東西,才笑著讓諸人退下,只這份笑意中的勉強,再清楚不過。
等到眾人離開,坤寧宮又陷入難堪的安靜中,唯有錢嬤嬤,看著強撐的主子,心絞得難受。
鈕祜祿皇后和錢嬤嬤相視苦笑,扯出一個艱難的笑容:“嬤嬤,沒事的,我習慣了。”
秋日的陽光透過雕花窗扇照在鈕祜祿皇后的身上,將她的影子拉得格外長,更顯寂寥。
“無論如何,這大清朝皇后的位置,便是我的,誰也不能奪走。”鈕祜祿皇后喃喃自語。
許是康熙也知道,在封后大典那天做的事情不厚道,後來的幾天都歇息在坤寧宮中,不論帝后心中有多少齟齬,在相處的時候,還是雄才大略的帝王和端莊賢惠的皇后。
後來的一個月裡,宮中大事不斷,先是佟佳貴妃的冊封典禮,再是惠嬪等人的冊封典禮,陸陸續續的辦了一整個月才宣告完畢,當然,這些典禮規模和封后大典不可同日而與,只是禮部派來的大人宣讀了詔書,宮妃再行禮接過冊封玉牒,便宣告禮成,和前朝太廟毫不相關。
康熙趁著這個時候,帶著太子胤礽去永定河邊巡視一遭,安撫好了太子的情緒,才回了宮中,面對著滿宮的嬌妻愛妾。
也不知是特意還是無心,康熙的這次出巡,卻給鈕祜祿皇后挽回了一點面子,佟佳貴妃之前嘲笑鈕祜祿皇后典禮之夜沒留住康熙,等到佟佳貴妃自己冊封的時候,康熙甚至都不在宮中,自這以後,佟佳貴妃再沒臉拿這事刺鈕祜祿皇后了。
許是前朝事情忙完,太子的心情也安撫住了,康熙心情大好,終於再次踏足後宮。
在紫禁城中的帝王,不像香山行宮那麼任性,對於後宮叫得出名字的嬪妃,基本都是雨露均霑。
從鈕祜祿皇后開始,到佟佳貴妃,一圈輪下來,終於到了雲珠。
此時天已轉涼,雲珠都換上了新做好的秋裝。
內務府送來的衣服,料子是極好的,只是在款式上總有些不得心意的地方,這一日裡,雲珠正和夏荷翻著新衣,苦悶地說道:“這衣裳還是得改改,一件件的都這麼老氣橫秋的,看著便老了十歲不止。”
夏荷抿嘴笑了,頰邊浮現小小的梨渦,拿來尺子展開:“主子,我先量量您的尺寸。”
雲珠展開手,皮尺環上腰肢,夏荷擔心地說道:“主子您這幾日裡看著又清減了些。”
雲珠不以為意:“宮中太悶,許是苦夏了,這些日子貼點秋膘便好了。”
說著便拿著衣裳在身上比比劃劃,和夏荷正是這個時候,敬事房的太監過來傳旨,宣召雲珠侍寢。
敬事房的太監可不像後宮中沒有什麼門路的妃子,他們對於香山行宮的事情多多少少有點耳聞,對雲珠客氣非常,小德子剛踏進景仁宮,便笑得見牙不見眼:“給娘娘道喜了,萬歲爺召見,娘娘大喜。”
雲珠柔和的笑著,見著她的笑容,小德子都感受到了治癒,宮中的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好似都消失不見,只感覺全然的靜謐。
莫怪於曾經得到萬歲爺的如此盛寵。
小德子心中想些什麼,雲珠並不知道,她只笑著招呼小德子坐下喝杯茶,並用上些點心,既不像高位妃嬪那般高高在上,也不像低位妃嬪的討好巴結,就好像是對待普通朋友一般的招待,這份對待,莫名的讓小德子心中一暖,他吃完一塊糕點,告辭地同時,客氣地提點:“今日裡萬歲爺心情尚可。”
“多謝公公。”雲珠真摯的感謝,那認真的神色好似小德子說的是多麼重要的事情一般。
沐浴,更衣,雲珠擺手拒絕了脂粉,只用香露在手腕頸間抹上幾滴,便散出氤氳的芬芳。
雲珠照著銅鏡,鏡中的美人不似之前那般面目模糊,只見鏡中人眉不畫而翠,唇不點而朱,面不敷而白,真真是個絕色麗人。
她滿意的點著頭,等到敬事房太監再來,便坐上肩輿,往乾清宮而去。
和雲珠以前看過的電視小說不同,妃嬪侍寢的時候,並不是脫的不著寸縷,裹著被子由太監扛過去,而是會由內務府抬著肩輿,將受到招幸的妃子抬過去,當然,肩輿上的妃子也是衣飾整齊,若說有什麼特別之處,大概便是打扮的格外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