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遠山還把聽說到徐露給老領導看病的事說了出來,“我聽說徐醫生能來這醫院上班,都是部隊家屬院的周主任和趙主任再三邀請,人家才過來的。”
老先生這才放了心,這些年他的膽子已經被快要嚇破了。
運動剛開始的時候,誰也沒想到波及的範圍這麼廣,等到他身邊的同事一個個被下放的時候,老先生就知道快要輪到他了。
他怕牽連到妻子和孩子,直接和妻子商量,要不先寫份離婚協議。
妻子一開始也在猶豫,可後來看形勢不好,很痛快的就同意了,並且在報紙上刊登了聲明,直接帶著三個孩子和他劃清了關係。
雖然說這是他想看到的局面,但是心裡還是有幾分難過。
偏偏這孟遠山是個傻的,大家都在和他劃清界限的時候,他還要湊過來。
可這麼多年,要不是有孟遠山在牛棚裡護著他,就他這副破敗的身子,早就頂不住了。
在他心裡,這幾年的扶持早就和他兒子一樣重要了。
之前孟遠山幫助部隊和警察找到兩名丟失的兒童,這件事情算是立了一件大工功,孟遠山也因此能去學校代課,他的心裡是著實為他高興的。
最好能一步一步的脫離他這個老師身邊,慢慢洗清身上的冤屈,重新迴歸正常人的生活。
孟遠山出去了一趟,回來的時候手裡端著一份白麵條,兜裡還揣著一個蘋果,笑嘻嘻的對老先生說:“老師,這是病號餐!是徐醫生特批的。”
老先生看到那麵條和蘋果,本能的嚥了咽口水,他已經很多年沒有吃過細糧了,就算粗糧也只能吃個半飽。
“這徐醫生是個好人啊。”老先生眼角有些溼潤,“而且醫術還很好。”
他以前是寫書的,這麼多年沒碰過筆,可心裡一直很癢癢,總想著寫出點什麼來。
孟遠山先把白麵條推給老先生,老先生捨不得吃,非要和孟遠山分一半,孟遠山先是拒絕,最後推辭不過,才稍微喝了兩口湯。
“老師您吃吧,我在學校裡的伙食不錯。”
學校裡的老師雖然對他也有幾分微詞,但是總比外面的環境要好上一些。
更何況還有幾個志同道合的老師,像那教俄語的白楊老師曾經就留過學,和他的經歷有些像,兩個人總能說上幾句話。
這些精神食糧讓他看起來比往日要好上許多。
蘋果當然是連皮一塊吃下去的,老先生捨不得削皮,一口一口慢悠悠的吃下去。
可能因為從來沒吃過細糧的原因,吃完之後他竟然覺得身體恢復了些力氣,也沒有那麼難受了。
“等我好了,咱們好好感謝感謝徐醫生!”
期末考試這一天,許久不下雪的海邊又洋洋灑灑地飄起了雪花。
可這次孩子們誰也沒心情玩雪,早早的吃了飯之後便往學校趕。
徐露擔心他們路上會滑倒,再三叮囑他們一定要小心。
孩子們的兜裡都放了兩個熱土豆,最近學校都流行這麼吃,趁著土豆的熱氣呼呼的冒出來時,放到嘴邊一口口的吃掉,身上也會暖和不少。
班裡只有教室最前方有一蜂窩煤爐子,學校之前也組織學生們弄蜂窩煤,每個班弄多少都是有定量的,這就是他們一冬天要用的,實在是不多。
老師們用起來都很節省,一般晚上的時候便把火悶住,只燒兩個蜂窩煤,早上到教室的時候,便感覺到一股寒氣冒出來,沒一點熱氣。
雙胞胎一邊跺腳,一邊吃著熱土豆,總算覺得身上暖和了不少,徐露還給他們放了幾個烤紅棗,吃起來脆脆甜甜的,孩子們也都非常喜歡吃。
李婉清看到烤紅棗就朝他們要:“讓我也嚐嚐。”
陸夏星直接遞給她一小把,“你爹最近又出去有任務了?”
她這麼問是因為最近沒聽到劉秀麗和李營長的吵架聲。
李婉清點頭,吃了一口脆脆甜甜的紅棗,“這個真好吃,回頭讓我王嬸子也做些。”
蔣翠翠一直在低頭看書,自從家裡鬧出那種事情,加上名額被取消之後,蔣翠翠就沉默了不少。
私底下,李婉清還和陸夏星咬耳朵,懷疑蔣翠翠是不是憋著什麼大招。
說了一會兒閒話,孟遠山邊走進教室,先把爐子裡面的蜂窩煤換成嶄新的,又讓人把桌椅板凳拉開,最外面的那兩排就要出去教室外面考試。
陸夏星哀嚎了一聲,她正好是要出去考試的那批人。
已經有高年級的同學動了起來,漸漸的能聽到操場上搬桌椅的吵鬧聲和抱怨聲。
外面天寒地凍,還飄著雪花,就連把手伸出來都需要勇氣,實在不適合考試。
可因為班裡面地方小,每次考試的時候都要有同學出去,這幾乎已經成了慣例。
陸夏月擔心的看著陸夏星,從抽屜裡把手套拿出來遞給她:“姐姐,你帶上這個寫。”
幸好徐露怕他們凍感冒了,水壺裡都給他們衝著紅糖姜水。
陸夏星示意陸夏月不要擔心,“一會兒就考完了,我會早早交卷的。”
搬著桌子出去一看,發現張國民也在外面,他身上的衣裳看起來就很單薄,此時凍得鼻青臉腫,兩隻手縮在袖子裡,完全不想伸出來。
陸夏星得意的朝張國民揮了揮她手裡的手套,加上陸夏月給她的,她可是有兩雙。
徐露給他們做的都是露出指關節的,這樣不妨礙寫字,用起來非常方便。
張國民之前就朝錢寡婦要過,可是副食品廠最近很忙,錢寡婦根本沒工夫給他做。
張國民吸了吸鼻子,哼了一聲,乾脆把頭扭了過去。
回頭怕是得凍感冒,張國民在心裡想,不過還好,馬上就要放寒假了,到時候窩在家裡面也沒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