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辯目送他離去,這才放下茶杯,踉蹌的站起來,與不遠處的左慄淡淡道:“你的職責明白了嗎?”
左慄以往瘦瘦弱弱,臉色雪白,現在頗顯富態,臉角圓潤,一雙小眼睛越顯得陰冷。
他連忙上前,道:“小人明白,盯著洛陽的朝野百官,監察不臣。”
劉辯嗯了一聲,擺了擺手,道:“去吧。”
左慄躬著身,等劉辯走出去,這才出門。
劉辯出了後殿,直接來到永靖宮。
相比於大喬,劉辯還是喜歡外表成熟,內心稚嫩的小喬。
宮裡一片祥和,宮外也少見的安靜。
朝臣們從宮裡出來,各自回府,有的呼呼大睡,有的與家人團聚,有的則相聚於摯友。
在宮裡醉意上頭,昏沉欲睡的荀攸,這會兒精神奕奕的在與陳琳對弈。
陳琳被荀攸叫到洛陽,便一直是‘幕僚’的身份待在荀府,外面知道的人並不多。
陳琳早年間是何進大將軍府的主簿,在何進一步步作死的時候,陳琳察覺到危險,先一步逃走了。
而當時同為大將軍府幕僚,為何進舉薦為黃門侍郎的荀攸選擇了留下。
這一去一留,造就了兩人現在天差地別的身份地位。
陳琳當年還勸過荀攸一同離開,眼見著荀攸現在位極人臣,炙手可熱的當朝‘公老’,心裡自是五味雜陳。
不過,他臉上不露絲毫,下著棋,微笑著道:“荀公還在擔心那王朗與曹操合流?”
荀攸身為右僕射,完全可以比擬以往的三公,稱一聲‘公’完全不為過。
荀攸在陳琳面前倒是沒有隱瞞,皺著眉道:“王朗不同於楊公,韜光養晦多年,我之前倒是忽略了他。現在他突然跳出來,又與曹操關係莫測……我在擔心,一著不慎,便是潑天大禍。”
陳琳抬頭看著荀攸,道:“荀公的擔憂不無道理,但以荀公現在的地位與權力,壓制一個廷尉,應當不難才是。”
荀攸聞言雙眉高高抬起,不由的長吐一口氣,與陳琳對視,道:“你不在朝,不懂其中的晦澀。我只告訴你一點,丞相進宮後,陛下直言警告:不可再起黨爭。”
陳琳有些驚疑,道:“陛下……直言警告丞相?”
這可不是小事情,宮裡如果對丞相起疑,那將是一個極其可怕的開始!
荀攸搖了搖頭,道:“不是你想的那樣。你不瞭解陛下,陛下說出口反而沒事,最可怕是什麼都沒說。”
陳琳隱約會意,道:“荀攸,那不妨暫且看看,以王朗的情勢,一時半會兒也不會驟起的可能,‘新政’離不開丞相與荀公,鍾公。”
荀攸見陳琳要他罷手,淡淡一笑,道:“棋如官場,不進則退。你我攻守交錯,互有往來,方可尋機取勝,只守不攻,敗亡只是時間問題。”
陳琳不解,道:“陛下直言在前,荀公如果再出手,不怕引來陛下的盛怒之火嗎?”
荀攸很欣賞陳琳的遠見以及才能,但對於他謹慎守身的性格不喜,道:“孔璋,要對付一個人,不止是明面上的刀槍劍戟,還有明面上的斧鉞鉤叉。”
陳琳神情困疑,抬起手,道:“還請荀公解惑。”
荀攸笑容自得,摸著鬍鬚,道:“其實也簡單,給那王朗事做,一件接著一件,我不需要做什麼,不需要設謀,只要等著他犯錯,一個接著一個。”
陳琳心生驚恐,荀攸這是陽謀,只要正常的做事,便能令王朗深陷泥沼,不可自拔!
到了一定時候,只要稍稍用力一推,王朗以及背後的人,將粉身碎骨,死無葬身之地!
陳琳面上不露,故作憂色的道:“荀公,王朗一倒,兔死狐悲之下,丞相與荀公,怕是也有危險。”
陳琳的話已經夠直接明瞭了,一旦王朗真的覆滅,宮裡肯定會懷疑,即便不會懷疑,一家獨大的‘潁川黨’,同樣難有善局。
荀攸從容自如,道:“我不是十二常侍那些閹貨,更不會像大將軍那樣自大,我自有辦法讓宮裡安心。”
“那下官便祝荀公如願以償。”陳琳微笑著掩飾著內心的不安,心裡出現了強烈的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