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蓉怔了一下,然後才接過契書去祠堂除名了。
契書給了賈蓉,讓他粘在族譜裡。賈蓉明白的點頭,然後行禮出去了。
說惜春身世的時候,第一遍是在院子裡,第二遍和第三遍都是尤氏的正房裡。
三遍說完,被整頓一回的寧國府下人還是將這個訊息傳了出去。
榮國府裡,賈家的爺們沒將這事放在心上,賈家的女人卻都聚集在老太太的梨香院裡面面相窺。
泥嘛,榮國公霸氣威武,死了也能將老太太的臉打腫了。
眾人心忖了這麼一句後,又想到將惜春改名換姓送回榮國府的賈敬,一瞬間肅然起敬。
大兄弟,能人的哇。
老太太坐在上首,整張臉漆黑如墨,一雙閉不上的眼睛瞪出狠厲的兇光。嚇得寶玉都不敢抬頭。
哪怕這一年經常遭受鞭策,寶玉仍是喜歡漂亮的姐姐妹妹。聽到黛玉和惜春來了京城,又聽說黛玉和惜春此時都在寧國府。寶玉其實是想要讓賈母將人叫過來的。
他也不是一味的天真懵懂,聽到惜春竟然跟黛玉一樣都是表妹的時候,先是驚訝了一回,然後就將這種關係放下了。
堂妹還是表妹,都是妹妹。
然而他這種天真的想法卻不代表賈母也會心情舒暢的贊同。
庶出這種存在,哪個正妻都不會待見的。區別只在於視而不見,還是極力打壓,摁死挫骨揚灰。
到了賈母這個年紀,看開了許多,但是再看得開,也不代表被賈代善這麼下臉面也能無動於衷。
先是揹著她納妾,然後生下庶女後還提防她。臨了臨了,將庶女拜託給隔房侄子都不肯讓她插手,這種事情,叔能忍,嬸也忍不了。
她是不怎麼賢惠,但你也不能這麼指著鼻子罵她吧。
想到襁褓之中就抱到她膝下撫養的惜春,賈母如今回想起來,那是怎麼看怎麼厭惡。
然後這個名義上的外孫女就又叫她想起了親外孫女......
這一場與寧國府的對壘,讓賈母看清了現實。撥開薄得近乎沒有的淺霧,賈母不得不承認榮國府敗落的比她想像的還要快。
她以為榮國府會在她閉上眼睛前,仍是鮮花著錦,粉飾太平一般的存在。
她以為榮國府會在元春的幫襯下,進入一個新的時代。
她以為,她可以繼續自欺欺人下去。
然而現實狠狠的扇了她一個耳光,讓她不得不正視榮國府的禿敗與危機。
然後首當其衝的就是她。
不管旁人怎麼理論,賈敬父子出事都跟她脫不開關係。
這件事情,其實很好解決。只要她的兩個兒子中有一個人站出來將這件事情攬到自己身上。
認下所有罪名,她可保,榮國府也可保。
然而事情過去好幾天了,寧國府派去金陵接族老的人再有幾天就到金陵了,她的兩個兒子卻沒一個站出來,想要將這件事攬到自己身上的。
知道兒子靠不住了,又見寧國府一副死磕到底的架式,老太太到慌了。
她先讓人放出風聲,讓世人都知道榮國府的大姑娘賈元春自小養在她膝下,由她親自教養長大。
之後她又暗示王夫人,她當時一定一定是在看到那隻野鶴的時候就暈了過去。又說賈璉與鳳姐兒成親多年,一直無子。寶玉是個有大造化的,將來必定多子多孫。
最後提起賈赦的爵位將等襲下來,應該是個三等將軍。
有了這三等將軍的爵位,寶玉哪怕不科舉出仕,想要在朝中謀個一官半職也極容易。
總之話裡話外暗示王夫人,要麼你挺身而出,我保你兒女前程。要麼她拉著元春一道下水,寶玉就交給賈政,打死打殘,她都不管了,也管不了了。
賈母說,有個說話放屁,吃飯打隔的娘,對元春的影響是鋪天蓋地的。畢竟這對病來的蹊蹺,誰知道是不是會遺傳。現在元春看著好,天曉得會不會是發病晚。
若是她能找到個更好的理由,讓世人相信這病不是遺傳的,做為元春的娘,你是不是應該付出一點什麼。
比如說,將她這個病說成是招了小人,是那個有些手段的馬道婆乾的。
......
這話騙騙旁人,也許旁人就相信了。騙王夫人,王夫人才不會上當呢。
要是真可以用這種理由,她早就用了。元春和寶玉的前程,老太太比她都上心,怎麼可能因為這麼一點‘小事’就放棄了呢?
誆她頂罪,沒門。
於是王夫人終於開啟了正確的說話方式,在將賈母前後用屁燻暈三五回後,賈母便也知道了王夫人的尿性。
成叭,這個惹不起,她再換個人。
然而整個榮國府,邢氏那裡她不敢做什麼,就怕她來個魚死網破。其他人,兒孫自己站出來,她雖然不捨卻也會由著他們頂罪表達孝心。讓她自己去挑...這事對她慈祥的形象有損。
於是事情到了如今這一步,賈母又將希望寄託在了元春身上。
燃眉之急了,別管什麼良禽擇木而棲了,先挑一個下手吧。
這個訊息傳進宮裡時,元春哭倒長城的心都有了。
本來她在宮裡就挺艱難,雖然因為王子騰接掌西郊大營後,在宮裡有了些許微妙的地位,但那些都是虛的,也更讓元春如履薄冰,戰戰兢兢。
就怕她那舅舅頭腦一熱,做了什麼要命的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