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門外,起居郎宋敞輕步進殿,“微臣聽聞陛下漏夜傳旨,不知何事?”
在大雍朝,起居郎負責記錄皇帝平日的言行,原本也是近臣,但是武帝大權獨攬又不喜拘束,只有在朝議國事,邦交往來,頒佈詔書,或者召見重臣的時候,宋敞才會前來記注。
御書房的門關著,絹紗後透出朦朧的燈光來。
宋敞就見原本應該侍奉在書房內的曾賢此刻正恭敬地立於門外,旁邊還坐著老尚書柳徽,大概也是聽聞這道諭旨來的。
柳徽也算是皇帝的老丈人,所以曾賢給他搬了個坐席。
昏暗的燈燭下,柳徽正襟危坐,耷著眼袋一臉倦態,看來也是漏夜突聞訊息入宮的。
宋敞想起,原羽林中郎將吳鑠本是柳徽的外甥,心中便不由暗自揣度著起來,莫非這道諭旨是和吳鑠有關?
他輕輕走過去,問候了聲老尚書,然後便端著起居注,也站在旁邊恭候。
介於上次之事情蕭暥還沒恢復,皇帝這回緩慢推進,深入碾磨,沉在溫軟的雲朵間,情不自禁地道:“彥昭,朕心悅……”
你字還沒說出口。
蕭暥眼底流光一閃,脫力的手臂借勢攀住他後頸,抽身而起,“就這樣罷。”
皇帝如被電擊,頓時懵了下。
還有這種操作?
但皇帝從來不做半途而廢的事,從身後將他拽回,“你想要怎麼樣?”
蕭暥:“給羽林裝備三千連弩。”
蕭暥北伐的時候就接觸過北宮達熊豹營的連弩,一發五支透甲箭,威力驚人。
這種連弩在殺傷高速衝擊的騎兵時有不可估量的優勢。
但連弩造價高,北宮達那麼雄厚的實力,整個熊豹營也就裝備了五千張,考慮到天下初定,蕭暥打個折,三千張。
“可以。”皇帝從身後抱住了他,猛地伏身壓緊,深沉地蕭暥猝不及防溢位了聲。
“還有……十萬,透甲箭……”
“隨你。”
“明年春、擴軍,三萬、唔……”
御書房外,朦朧的燈光透過紗窗照著宋敞的手中的筆,不知該如何落下。
此刻皇帝應該是在和朝臣議事,但不知召見的誰,聽聲音是個年輕男子,嗓音低柔暗啞,聽得人心猿意馬。
他悄悄看向旁邊的柳徽,耷著眼皮坐得不動如鍾,到底是老尚書的定力驚人。
直到曾賢悄悄地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宋敞才幡然明白過來,老尚書耳背。
武帝在一番謿熱後正要再來。
“不可。”
蕭暥撐起手肘,“只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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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簡直能被他一口氣憋瘋過去,壓低聲道,“現在還不到二更。”
“臣力有不逮。”
武帝只能暗恨磨牙,“如何才行?”
“陛下不如給一道特赦令。”
“瞿鋼,丙南。”皇帝明白了,眉頭緊蹙,這個時候,他還能想著他們!
“陛下英明。”說得敷衍而毫無誠意。
皇帝沒法跟他計較:“已是深夜,朕明日給你寫。”
蕭暥提醒:“這裡就是御書房。”
“你!”武帝無奈,
他明白了,即使他是皇帝,也不可能一道聖旨就能凌駕於蕭暥。他和那人之間,不過是一場勢均力敵的博弈。
皇帝奮筆疾書,然後扔下筆,狠狠地佔據了他。
***
次日,陳英領旨前往了蘭溪大營接手。
三天後,陳英按照銳士營舊制整編完羽林新軍,並組建連弩營。隨後回京述職。
這是陳英第一次進宮。
清早,漫天朝霞映著宮門前漫漫臺階,放眼望去,殿宇恢宏,門庭雄廣,重樓開闊,闕臺巍峨。
陳英跟隨一名內官沿著深邃的長廊緩步而行,沿途所見樓閣宮闕皆雄沉壯麗,氣象不凡。
他這才緩緩回過神來,烽火狼煙的亂世已經過去了,一個繁華殷盛的時代正如一匹富麗的錦緞在他的腳下徐徐展開。
可對此他並沒有太多喜悅和期待,相反心中卻空落落的,在這個蕭瑟秋天的清晨,狼煙散盡後,是將軍白髮,英雄末途,熱血漸涼,劍戟成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