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暥這個念頭未過,秦羽猛地出了一口大氣,睜開了眼睛。
“大哥!”蕭暥趕緊上前。
“彥昭?”秦羽看到他著實怔了一下,“你怎麼回來了?涼州戰事結束了?”
“大哥放心,涼州已收復,北狄王庭也被擊潰了。”
“你說什麼?北狄王庭?”秦羽震愕地一把緊緊抓住他的手臂,“你還打到了王庭?”
蕭暥感到秦羽的手勁極大,如同鐵鉗般抓得他手臂有點疼,心道,謝先生果然神醫,大哥應該是沒事了?
“北狄王庭已經擊潰。”
秦羽聞言眼睛頓時一紅,“真的?”
蕭暥點頭。
秦羽仰面慨嘆道,“蘭臺之變,蠻人欺我皇室,驅我百官,焚我都城,殺我百姓如犬豚,視我王師如草芥!六年了!這一口濁氣今日總算是出了!”
他接著又迫不及待道:“彥昭,跟我說,你怎麼打贏的?”
蕭暥道:“此番多虧西陵配合。”
“魏西陵?”秦羽驚詫道,“你們和好了?”
蕭暥點了點頭,忽又想起臨別時,微斜的日色下,那人沉默地立於雪原,朔風捲起披風凌空翻飛。
“他一直信我。”蕭暥道。
秦羽重重按住他的手:“那就好。”
蕭暥忽然有種感覺,他這大哥年歲比他大了一輪,怎麼都覺得有一種老父親的心態了?
“大司馬,我還是要說一句。”謝映之在旁邊靜靜道,“你的雙腿可有知覺?”
秦羽一愣,費勁地試圖挪動一下雙腿,這才發現他的腿已經如同朽木,毫無知覺了。
他愕然道:“先生,這是?”
蕭暥心中頓時一沉,剛才秦羽抓住他的手非常有力,使得他以為傷勢已無大礙。
現在想來,傷及椎骨,莫非是下肢癱瘓了?
秦羽也明白了,沉聲道:“先生,我是不是今後再也不能騎馬了?”
謝映之道:“現在下論斷為時太早,我會留在大梁一陣,接下來再給大司馬施針治療。”
蕭暥走出寢居,低斂的眼神一直在思索著。
“主公是在想,誰是暗算大司馬的幕後之人。”謝映之道,“將孫霖等人審問之後,便有眉目。”
蕭暥靜靜道,“害大哥者,我絕不會放過。”
雨色映著他蒼白的容色,謝映之發現此次西征得勝歸來,蕭暥的眼色更為清冷寒利,不自覺間就和境中之人更接近了些許。
他忽然想起,蕭暥每一次得勝還朝,都是那麼淒冷。
大雨滂沱,沖刷去了滿院的血汙。風中隱隱飄來梅花孤冷的清香。
蕭暥容色蒼寒,沉聲道:“大哥負傷是我之過,我原計劃取了涼州就立即折回鹿鳴山,結果我臨時把王庭列入攻擊目標,西陵當時就不贊成忽然變動戰略,太過弄險。王庭之戰遷延日久,誤了回程之期。使得大哥被歹人所暗算。”
謝映之止步,連天的雨幕中,他靜靜看向蕭暥,“主公後悔取北狄王庭嗎?”
“不後悔。”蕭暥決然道,“阿迦羅是心腹之患,必須除去。但我戰略失誤,也難辭其咎。”
蕭暥路上就細想過,這就是他和魏西陵之間的差異,魏西陵作戰穩準狠,一切都極有條理,擅奇襲而不弄險,每個目標都在他精確的計算之內。
而他就不一樣了,只要有的把握,他就敢去搏一把。沒有後勤補給,千里深入敵境的仗,也只有他敢打,一邊打一邊搶。完全的山匪行徑,北狄人做夢也沒想到,被中原人反過來搶了。
望著連天的雨幕,他忽然覺得後世鐵血群裡評論的沒錯,魏西陵是軍人,嚴謹務實,而他就是個山匪,是個賭徒。
謝映之道:“主公之戰術在於隨機應變,和魏將軍相比,並不能說孰優孰劣。何況戰場形勢千變萬化,戰機稍縱即逝,大司馬之事,乃歹人所為,非戰之過。”
兩人說著不知不覺已經到了司馬府門前,謝映之淡然推開門去。
蕭暥頓時怔了怔。
只見瓢潑大雨中,司馬府的門前站滿了簞食壺漿的大梁百姓。
他們披著雨布蓑衣,帶著笠帽,捧著食物和酒漿,默默地站在冷雨寒風中,其中一些年輕力壯的人,還幫著士兵清理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