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行了大半日,入夜抵達一個浩瀚的大湖,茫茫地望不到邊際,月光下煙波浩渺。湖心有大片的蘆葦叢隨著水波起伏。
綵船行入蘆葦叢中,水道變得狹長而蜿蜒,靠得近時,幾乎可以聽到蘆葦擦過船舷的嘩嘩聲。
船在九曲迴腸般的水道間穿梭。蕭暥眼尖地發現,蘆葦深處藏著一條條黑黢黢的影子,在月光下隨著水波起伏。
再定睛一看,竟是一艘艘的艨艟戰艦!
他心中不由一沉,這裡不是江漢大營水師,那這夥人到底是什麼來路?
“這正是我們此行要查清的。”謝映之靜靜道,“這些人是何身份?又是誰人在為他們提供補給?”
他話音剛落,船已行至碼頭,抬眼望去,夜幕中漸漸顯露出起伏的山形輪廓,那是一片星羅棋佈的島嶼。幽暗的山中有點點的火光分佈其上。
隨著水聲嘩嘩,船行靠岸,蘆葦叢中赫然顯出一座轅門,蕭暥定睛一看,竟是個佈局儼然的水寨!
此水寨向南分為三座城門,都設有望樓崗哨,以艨艟戰艦列為城郭,其間又分佈有走舸來往穿梭,起伏有序,頗得水軍排兵佈陣之精妙。
蕭暥不禁心中暗驚,不知是什麼人在此間佈下這軍寨。
他正思忖著,船簾被掀起一角,水面的涼風穿入船艙,隨著一道剛硬的聲音:“島主有請莊先生。”
謝映之站起身倏然抬手,蕭暥立即會意,遂搭手在他腕上,移步下船。
迎接他們的是個精壯的漢子,闊面濃眉,一雙眼睛目光炯炯。他身後跟著十幾名全裝束帶計程車兵,手按刀柄,殺氣騰騰,絲毫不像迎親的隊伍。
蕭暥搭著謝映之的手腕下了船,那漢子上前一步,看都不看蕭暥,對謝映之道:“莊先生辛苦了。”然後一擺手,“驗貨!”
船工們忙碌地開始往下搬運箱子,在岸上一字排開,然後一口口開啟給那漢子驗看。
那漢子拔出刀,挑開上層的綾羅,赫然顯露出森然的甲冑兵械。
“貨驗明瞭,可以見島主了麼?”謝映之道。
“等等。”那漢子忽然轉頭,面目不善地看向蕭暥,
還沒等蕭暥反應,一道雪亮的弧光已經掠起。
鋒利的刀風蕩起紅綢,劃斷了他鬢邊幾縷青絲,飄掠過冰削雪凝般的下頜和線條優美的唇。
蕭暥夷然不動,連後退一步的舉動都沒有。
那漢子沒想到他如此鎮定,明顯一愣,喉結略微起伏了下。隨即陰鬱地打量著蕭暥。
“我們算是透過考驗了嗎?”謝映之淡淡道。
那漢子這才收刀入鞘,後退一步,粗魯地一延手,“敝人劉渝,有請新夫人。”
***
紅燈籠照著崎嶇的山路,沿著山路向上,兩邊都是茂密的樹叢,樹叢裡時不時隱現出點點燈火。蕭暥眼前蒙著紅綢,看不真切,心裡猜度這約莫是分佈的軍寨。也不知道島上藏兵多少,又是什麼來頭?
月光如霜,照在一片層層疊疊的屋簷上,走過高低錯落的一段階梯,他來到一座掛著紅綢的屋子前。
這時,一扇門吱嘎地開啟了,就聽接引的侍女道:“還請新夫人在此稍等。”
隨後侍女便恭敬地關上門出去了。
屋子裡點著一對紅燭,光線昏暗。
蕭暥立刻脫了礙事的大氅,甩了紅蓋頭,打量起四周的環境來,
屋子不大,裝飾素樸,只有一幅簡單的桌案、空無一物的案上積著薄薄的一層灰,案後置一坐具,又冷又硬,看起來是要讓他在這裡枯坐一夜了。
與其說這是個洞房,倒不如說是一個禁閉室。看來這個島主絲毫不懂得憐香惜玉。送嫁娶親也完全就是個幌子。
困在這裡,枯等天明不是蕭暥的做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