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的原野上,莽莽蒼蒼一片金黃,風吹草低間,一支百餘人的商隊出現在山坡上。
朔北的風掀起蕭暥身上厚重的斗篷,露出一襲瀟灑清拔的勁裝。
阿迦羅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那雋逸的身形所吸引,直到雲越縱馬上前,擋住了他的視線。
雲越斜睨了阿迦羅一眼,對蕭暥道,“主公,那胡人一直盯著你看。我們為什麼要帶著他?”
蕭暥心道,不帶著阿迦羅他也不放心。就怕他不在滄州城的時候,阿迦羅在他後方搞出什麼么蛾子來。防人之心不可無。
“我們是盟友,是盟友就要相互信任。是吧,鞮奴?”蕭暥揚聲道。
“是,主人。”阿迦羅沉聲道。
既然是裝作商隊,那麼就都用了化名。阿迦羅化名鞮奴,是蕭暥的跟班。這讓他有種彷彿回到了大梁,住在將軍府時的錯覺。那段日子讓他畢生難忘,但那短暫的溫情就像一個不真實的夢,很快就被眼前的漠漠黃塵所湮沒。
從滄州城一路向西北,沿途都是枯黃的高山草甸。
碧空如洗,遠山皚皚,大雁南歸,秋日的陽光照在荒草間,視野裡一片蒼涼。
從清早到傍晚,隊伍馬不停蹄地急行了一整天,到夕陽西下時分,抵達山的埡口處,蕭暥下令隊伍原地休息。
深秋的塞外,夜寒霜重,月光照著遠處山頂的積雪,凜冽的寒風透骨而入。
蕭暥烤著篝火,也沒感到身上有一絲暖氣,雲越溫了馬奶酒,他就著肉乾心事重重地吃著。
魏瑄音訊全無,這一路上,連個標記也沒有留下。
如果魏瑄是被擄走的,以他的能耐,定會設法在途中逃脫,至少會留下標記。可是現在,魏瑄就像是毫無抵抗地跟他們走了,難道他受傷了?還是遇到了什麼危險?
蕭暥正在胡思亂想間,鼻間忽然聞到一股誘人的香味,霍然抬頭,就見一根紅柳枝上串著烤得金黃的兔肉,正滋滋冒著煙。
他不由自主嚥了下口水,渾身的疲勞都被這熱氣騰騰的烤肉驅散了一半。
“剛打的。”阿迦羅話不多,在他身邊坐下,用魁梧的身軀為他擋風。
兔肉烤得肥酥流油,蕭暥接過來:香!
不得不說阿迦羅烤肉的手藝是沒得挑,若是在現代,在美食街裡開一個網紅燒烤鋪,肯定人氣爆棚。
蕭暥吃著烤兔肉,腦子裡又開始不著邊際地遊思亂想起來。
阿迦羅見他氣色微微好轉,便從腰間抽出一管胡笛,悠悠地吹了起來。
明月當空,星垂四野。
蒼涼悠長的胡笛聲隨著夜風飄散開去。
蕭暥烤著篝火,喝著馬奶酒,在蒼涼的胡笛聲間,思緒也彷彿隨著夜風飄到了千里之外。
在那戈壁黃沙,崇山峻嶺之外,是江南的點點漁火,秋水拍岸。
不知何處吹蘆管,一夜徵人盡望鄉。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睡著的,沉沉的夢裡,是永安城湖畔的脈脈餘暉,杜蘅堤上桂花飄香。魏西陵白馬金冠,踏著紛紛落葉而來。
“西陵……”他睡夢中喃喃道。
阿迦羅放下笛子,琥珀色的眼中有深沉未明的情緒。
雲越走到他對面坐了下來,抬手用樹枝撥旺篝火,充滿敵意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阿迦羅。
“他有心事。”阿迦羅忽然道。
雲越半邊的細眉挑起。
“你們那麼著急趕路,不只是要奇襲海溟城罷?”阿迦羅琥珀色的眼睛微微眯起,“出了什麼事?”
雲越當然不能讓阿迦羅知道,皇帝被擄走了。
見他不說話,阿迦羅慢條斯理道,“蒼炎攻下滄州城時,抓走了什麼重要的人,你們要把他救回來?”
說這句話時,阿迦羅眼中機鋒暗藏。
雲越心中立即警覺起來,這胡人好生厲害,應對不當的話,恐怕被探出了底。就十分危險了。
雲越想了想,乾脆道:“主公的兒子被蒼炎擄走了。”
阿迦羅驀地一怔。
兒子?!
蕭暥什麼時候連兒子都生了?
這簡直是當頭一棍,一時將阿迦羅砸蒙了。
他不可思議地看了看蕭暥,“幾歲了?”
雲越說得有模有樣,“都十來歲了,那臭小子從來不聽話,跟主公對著幹,都是主公寵的,換是我恨不得一棍子抽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