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鳴山綿延數十里,秋日山間一片莽莽蒼蒼。
魏瑄走在火紅的秋葉和雪白的蘆葦間,彷彿回到了六年前。那個時候,他還年少,只一心一意地想對那人好。
少年心性,就如碧空萬里,朗朗秋日。卻經不起這亂世的雨打風吹,這心魔執念的輪番摧折。日月挫磨,驀然回首,已錯了太多。
前世今生的悵悔,三千世界的遺恨,到如今,只剩下蕭瑟西風,立盡殘陽。
他獨自在一人多高的蘆葦叢中走著。就在這時,風吹過蘆葦,嘩嘩倒伏一片。黯淡的夕陽下光影陸離。
魏瑄注意到那蘆葦搖動地有些怪異,並非隨風而倒,而是整片微微地移開了。
“既然來了,就不要藏頭露尾!”他揚聲道。
話音剛落,土層炸開,數十條鬼魅般的影子從地下冒了出來。
魏瑄微微一詫,竟是東瀛的土遁術!
只聽嗖嗖嗖的破風聲連續響起,如雨點般的毒鏢疾射而來。
魏瑄於電光石火間卸下大氅,一卷一兜一收,行雲流水般一氣呵成,潑天而來的毒鏢全都消失不見了。
緊接著,鋒利的武士刀破開了空氣,如疾風般向他劈斬而來!
魏瑄腰間長劍鏘然出鞘,噹的一聲清響,刀劍相格,火花飛濺。
魏瑄一劍盪開一名武士,然後反手一劍,直挑另一名武士的咽喉,誰知那名武士的關節好像可以任意扭動,忽得向後一折,同時手一甩,一股白煙炸開。
魏瑄感到眼睛一陣灼熱的刺痛,頓時什麼也看不清了。
隨即身後風聲掠起,一柄武士刀刺破空氣像毒蛇般躥出,魏瑄微微偏了偏頭,聽著聲音辨別方向,手腕一翻,長劍掠起一道鋒利的弧度,將偷襲的東瀛人連刀帶手臂齊齊切下!
激戰。
天色逐漸黑了下來,蘆葦地裡冒出的東瀛刀客越來越多,將魏瑄包圍在中央。幾十支手弩指向了他。
魏瑄抹了一把臉上的殘血,揚聲道,“張刺史,事到如今也不必再藏了,出來見個面吧!”
月光下,樹林微動,一道瘦長的黑影從樹叢中悠悠踱了出來。
“陛下怎麼知道是我?”張鷂皮笑肉不笑道。
“鍾鑫膽小,劉博魯莽,只有你,比虞策更像毒蛇。”
“多謝陛下誇獎,不過堂堂大雍天子在狩獵中,竟被一支鹿角給頂死了。怎不讓人嘆息。”他說著眸色一厲,“還等什麼!”
話音剛落,只聽嗖的一聲,一道犀利的寒芒伴隨著刺耳的破風聲呼嘯而來,冰冷地穿透了他的咽喉。
張鷂身軀猛地一震,不可思議地低下頭,就見自己的咽喉上插了一枝羽箭,箭尾的白翎正在風中微微震顫。
“父親!”張嵐驚叫一聲,倒退了幾步。
緊接著,沉重的馬蹄聲叩擊著大地,四周的東瀛刀客還沒反應過來,黑暗中戰馬雄壯的身軀橫空出現,兩隻前蹄重重踏落,刺耳的骨骼爆裂聲響起。
幾名東瀛刀客來不及躲避,被撞翻在地,緊接著,鋒利的長劍劈下一道新月般的孤光,鮮血激濺而起。
“阿季,手給我!”蕭暥清越的聲音在黑暗中傳來。
魏瑄的心猛地一跳。握住蕭暥的手,被一把拽上了馬背。
“咴律律”戰馬昂首發出一聲嘶鳴,縱身一躍,就跳出了包圍圈。
飛馳的馬背上,魏瑄緊抱著蕭暥的腰,他什麼也看不見,卻能感受到此刻彼此劇烈的心跳。
夜風帶起蕭暥耳後幾縷長髮,飄飄灑灑,他身上凜冽的金戈之氣在黑暗中瀰漫。
耳畔風聲如雷,身側的密林中不斷有鬼魅般的騎士殺出。
蕭暥騎術絕倫,一邊在山間縱馬疾馳如履平地。一邊張弓搭箭,嗖嗖嗖——隨著尖銳的破風聲響起,不斷有攔截的騎兵摔落馬下。
大約過了小半個時辰,耳畔傳來了嘩嘩的水流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