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相當於開始放假了。
一直到上元節(正月十五)結束前,朝中署衙都是輪值上班的。
既如此,李淳風小課堂也就要暫停,大家都各自回家去應酬人情客往並家中庶務。
元日假算是朝中每年最長的假期沒有之一,過年熱鬧喜慶又各處擺酒設宴的,宮人們(不當值者)甚至被特許行令飲酒,設局小賭小玩一下,無怪人人都盼著過年。
袁李兩位師父正是怕姜沃年輕,又是病了幾年後第一回 正經過熱鬧年節,再玩散了心思,將半年苦學都拋了去——別說是孩子了,多少成人都沒有持之以恆的耐心。
然姜沃是有耐心的人。
見兩位師父諄諄教誨,她便自覺保證:橫豎元正假中,太史局也是有人值班的,她保證每日都來自習背書。
袁天罡笑道:“你有這樣的恆心就很好。只不必拘泥每日都來,你也擔著宮正司的官位,年底自有掖庭女官殿中省之間的人情要應付。人□□理不可忘,但更要記得別疏荒了學業。”
姜沃鄭重應下。
李淳風在旁笑道:“今年你還不能獨當一面,再過兩三年,我與袁師就不必入宮當值了。”
反正徒弟三百六十五天都住在宮中嘛!
*
臘月二十九這日。
姜沃屋裡熱熱鬧鬧:姜沃、媚娘、另一位典正於寧,劉司正四人正在趕圍棋玩。
陶姑姑讓她勞逸結合,既然是年下,除了背書寫字也要適當放鬆玩一玩。
趕圍棋兒並不是下圍棋,更像是飛行棋的一種。參與者各佔據棋盤一角投擲骰子,根據點數往前挪動格子,看誰先從一角走到指定的終點。
現下棋盤最中心放了個金色的小花生,是陶枳設定的終點,放下的彩頭。
姜沃還根據後世的遊戲,用不同的顏色在木頭棋盤上塗了幾個點:有的代表原地強制休息一輪,有的代表前進雙倍,還有的比較慘,直接退回原點。
與現代飛行棋比起來,只是很簡單基礎的玩法,但也比之前純擲骰子新鮮,女官們都玩的興致勃勃。
媚娘這兩天一直呆在宮正司,姜沃等人顧忌她心情也從來不問——其實年下時,後宮娘娘們都會在自家宮裡擺小宴,宣歌女舞姬或者演百戲的說書女倌為樂,且彼此宴請,輪著擺席。
自打徐婕妤從新人裡出頭後,後宮娘娘們忽然發覺了這批新人,似乎也有些可挖掘之處。
於是漸有各宮娘娘與北漪園中才人接觸。當然新人們看著徐婕妤這個典範,也很巴望出頭,兩方真是‘郎情妾意’,很快彼此結對起來。
然而沒有人接觸媚娘。
在她們看來,媚娘已經失去了被投資的資格——武才人家裡不頂事,父族母族都令聖人不喜,本人也已經在聖人跟前露過臉,聖人也沒有提拔。
於是這年節下,有了靠山的才人們,都能收到一份請帖,跟著她們的靠山去參加流水樣的各宮宴席。
媚娘則像是被整個後宮遺忘了。
宮正司的人都怕武才人臉面上過不去,在她跟前都不提後宮娘娘們。但據姜沃看著,媚娘卻是已經走出來了,與三月前的受挫折後努力振作不同,如今媚娘是真不再為了這些事鬱郁,質疑自己了。
媚娘很投入地研究起了諸子百家學說。對各家理論都有好奇之心,想遍觀諸家,找到她最信服的一家。
聖賢之言總是蘊含著安慰改造人的道理。
雖說劉司正和於典正都考慮媚娘心情,不說後宮娘娘們的宴請事,但趕圍棋本就是最適合聊閒話的,不多時,她們還是想出了能說的話題。
此時於寧就忽然想起一事,忙的連骰子都忘了擲出去,就問姜沃道:“你可知晉王府上新添了一個東閣祭酒?”
晉王李治,今年剛十一歲。
比起他嫡親的兩個哥哥,太子殿下李承乾和皇帝極看重優寵的魏王李泰,晉王李治在朝野中受到的關注度並不多。
哪怕是長孫無忌這個親舅舅,印象裡都只是晉王乃溫厚乖巧的好孩子。
朝臣們對李治也基本都停留在長孫皇后去後,聖人親自養著嫡出的晉王,果然是父親疼愛嫡出的幼子這樣的印象。只是疼愛並不等於重視,在朝臣們眼裡,將來的晉王只是個封地挺大的小王爺而已,與他們不相干的。
但姜沃自然對所有跟晉王有關的事情都很感興趣,聽於寧這麼問,就興致勃勃搖頭道:“不知道哎,於姐姐說給我聽聽?”
不是她訊息不靈通,而是晉王的屬官太多了!
李治雖然還沒開府,但他三歲封王,早就有了自己一套班底,足有幾十個官員配給。甚至幾年前,皇上還給小兒子封了個‘幷州都督’,當時才五歲大的晉王當然不可能去上任,還是大將軍李績去代為上任,晉王只負責遙領幷州。
媚娘也感興趣的抬起了頭。
她對晉王有印象,正是因為晉王遙領幷州。
幷州,是她的祖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