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我……是,真的喜歡你。”他頓了頓,用鏡頭前難以聽到的語氣,似乎從未有過的真心。
“你跟我一起生活過,那時候不是也過得很開心嗎?跟謝燼在一起,會讓你比那時候更開心嗎?”
奚言靜靜地聽著,看著他,就像看著一個受了打擊在她這告狀的小孩子。
她當然記得,初入人世的時候看到任何新奇的事物都會感到欣喜,她在周子寂家裡也曾經有過快樂的日子,只是都不可能再回去了。
如果周子寂從一開始就像說的這樣對她好,或許她很早就會像捨不得謝燼家一樣捨不得他的家。
為什麼要等到失去之後,才懂得曾經擁有過多麼珍貴的東西?
“我們不應該一起生活。”
無關她後來有沒有跟謝燼在一起。
奚言說,“因為,你不相信我,我也不相信你。”
總是這樣。一直是這樣。
她無法相信周子寂的“喜歡”是真心的。是反悔想要搶回曾有物的佔有慾也好,是跟謝燼競爭引發的好勝心也好,她都已經不能再單純地看待周子寂了,總覺得他說的話做的事都是別有用心。
他們之間隔著無法釋懷的過往,即使不當仇人也當不成朋友,更遑論其他。
在人間生活到如今,她說話還是不太懂得委婉意授。可這樣直白說出的,都是真得不能再真的大實話。
周子寂一瞬間蒼白了臉色,握緊了口袋裡的玻璃球。
這是他最後的底牌了。
如果可以,他寧願自己的真心話能讓奚言的態度有所鬆動,而非不得不動用這個。
“你還有很多東西留在我家裡,可你一次都沒有回去拿過。”
他緩緩攤開手掌,赤紅色的流光封存在玻璃球裡,即使在白晝中也光彩奪目,“那這個呢,你也不在乎了嗎?”
像顆閃閃發光的寶石。奚言沒能一下看出那是什麼,眯起眼辨認了幾秒。
觸及周子寂複雜的眼神時,她腦海中剎那間閃過靈光,還帶著謝燼的聲音。
想要就拿著。不用有心理負擔。
怪不得想要她來這趟,原來他早就猜到了周子寂打算拿出什麼。
“你為什麼……還留著我的尾巴啊。”
她並沒有冒失地撲上去直接搶奪,而是謹慎地打量,“是想讓我為你做什麼事來換嗎?”
周子寂苦笑:“只是給你的禮物。”
拿到面前她都沒有伸手接。
如果是謝燼給的東西,她大概不會這樣疑心了吧?
奚言緊盯著他手裡的玻璃球,身後一條紅棕狐尾悄然冒出搖動,心裡異常劇烈地掙扎著。
那是她的一部分。她很想要回來,可剛才還信誓旦旦地說過無論看到什麼都會拒絕,被打臉難免很沒面子。再說也不知道上面有沒有被做過手腳……
很難立刻說出要還是不要。她看起來像是愣在原地,腦海中卻飛快地權衡著。正在努力思考時,身後傳來寒意料峭的一道刃風,斜斜地朝她僅剩的尾巴砍來。
她立刻警醒地向一側跳開,保持平衡後迅速縮回尾巴轉身回望。
只一眼,她全身的毛都炸了起來。
“許久不見了,周太太。”
與記憶中無異的腔調,如同夢魘在她的面前再次響起。周懷仁拖著斬妖刀,在地面上劃過長長的一道痕跡,朝她斜嘴一笑,“看來近段日子過得還不錯。”
就是那柄刀,毫不猶豫地砍斷她的尾巴,還幾乎剁了她的性命。
前情往事不期然湧到心頭,全身的血液一半被冰封凝固,一半被燒得滾燙沸騰。
奚言呼吸陡然急促,被仇恨燻紅了眼睛,定在原地直直地看向他。
周子寂吃了一大驚,不假思索地向前幾步將她護在身後,疾言厲色:“你是怎麼找到這來的?!”
“我是怎麼找來的?”
周懷仁哈哈大笑,將斬妖刀扛在肩上,空餘的手捏出符咒,搓捻成妖氣未泯的無色絲線,“當然是得感謝你了。”
當日在本家遇見周子寂時,他身上的妖氣裡有一道就來源於這隻狐狸。
那時就知道會有再見的時候,甚至還有可能由她引來更令人垂涎的獵物。
放在周子寂身上的蛛絲,即使相隔萬里也能留下蹤跡定位,“祁連山倒真是個好地方,真會挑。”
周懷仁語氣如常,說著令人聞之驚悚的話,“做你們小情侶的墓坑也合適。”
祁連山頗有靈氣,深山裡隱居的妖怪想來也不少。恰好是不歸天師聯合會管轄的地界,他即使在這一刀剁了這小兩口,轉身報告回去就說是在山裡遇上妖怪送了命,也是順理成章。
什麼世家子弟?只要條件允許,他的刀揮起便不會慢半分。
在他眼裡,周子寂的命還不如一隻妖怪來得有價值。
“我們有緣呢。”他笑著說著,擠著皺紋的眼角抖了抖,渾濁的眼珠裡射出精光。
冤家路窄,亦或許是周子寂配合引來的禍事,奚言無暇分辨,只是攥緊了手指,死死地抿住嘴唇不想發出聲音求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