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言抿唇一笑,轉身回宿舍時腳步倒是輕快了許多。
能有個物件發發牢騷還挺愜意的。她沒有跟謝燼提過“報仇”“怨恨”之類的事情,不是真的不在意了,只是不想讓謝燼覺得她是個小氣的妖。
畢竟他是那麼寬厚從容的性格,對一切事情都保持著包容理解的態度,一定也不希望她陷在仇恨裡無法自拔。
朱妍剛搬進宿舍,晚上還在整理私物。高低床是四人位,今天才住滿。她看到了奚言床頭放著的小狐狸存錢罐,連誇兩聲可愛,“能給我看看嗎?”
奚言大方地應了。看到她拿起時差點手滑,雙手捧著一臉驚奇道,“好重啊。你攢了很多硬幣嗎?”
“重嗎?是空的。”奚言疑惑地接過,手中重重一墜,比平時的分量明顯多出很多。
取出耳墜之後,裡面應該什麼都沒有了才對。她搖了搖,存錢罐裡傳來沉悶的碰撞聲,但絕不是硬幣。
“有人偷偷給你塞了禮物?”遊曦和賀凌菲也被吸引注意,一同圍過來打量,“要不開啟來看看。”
存錢罐底部有能夠倒出硬幣的出口。奚言拔掉軟塞,往下倒了倒,沒有硬幣掉出來。
片刻後,一條小指粗的翠綠色小蛇探出倒三角的頭部,靈活地懸空扭動,纏上她的手腕,吐出了鮮紅的信子。
奚言臉色唰的白了,舉著存錢罐僵在原地不敢動彈。
下一秒,宿舍裡響起驚天動地的尖叫聲。
“怎麼了?!”
應眠剛從露臺回到房間,還沒走幾步又衝了出來。
女生宿舍門沒關,四個女生蹲坐在地毯上,以奚言為中心四散遠離,嚇得花容失色。
奚言手上的存錢罐裡,更多不同花色斑紋的小蛇還在不停地探出頭來,纏上她的手臂,不緊不慢地往上爬。
應眠臥槽了一聲。謝燼緊隨進來,看清情況的同時反手把門關上。
“等……等等。”
奚言反而成了最平靜的一個。她跟已經探到眼前的金黃色豎瞳對視了一眼,彷彿能在意識上有些微妙的溝通,大膽地試著抬起手臂。
“它們是不是想跟我玩?”
在她把話說完之前,謝燼卻先一步毫不猶豫地動手了。
金色的火焰在她手臂上蔓延,數條野蛇被燒成灰燼,細白的面板上卻沒留下一點燙傷的痕跡。
存錢罐裡最後一條墨綠的小蛇緩緩游出,被濺到地上的火星集中,吱的一聲發出微弱的慘叫。
奚言“唉”了一聲,蹲下去看著它被燒成灰燼,最終也沒留下一點可用的資訊。
未開靈智的小東西無法溝通,誰也不知道它們為什麼來。她心存不安,又撿起存錢罐嗅了嗅,神情一震,又嗅了嗅,冰涼的存錢罐抵在鼻頭,不發一句。
房間裡另外三個女孩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這一幕,忘記了如何反應。
“你們是,是……什麼人啊?是……人嗎?”
眼前的一切超出了自然規律,甚至超出了想象力。可被看破身份的幾位並不慌張。謝燼道了聲,“應眠。”
“知道了知道了。”應眠抬手凝出水藍色結界,籠罩在驚慌失措的三個女孩身上,打了個呵欠,“睡一覺吧。”
蝶妖的天賦也在法術上,最擅長的一類幻術被稱為“莊生一夢”,能夠影響甚至篡改記憶,或切割成碎片融入夢境。
女孩們軟倒在地毯上,被他一一挪到床上蓋好被子。
記憶會按照常識分配給最優先的邏輯自洽。明天醒來,她們只會記得自己在某個時刻曾經見過一群小蛇,卻想不出是什麼時候,在哪裡,和誰一起見過。記得見過有人能單手凝出結界,卻分辨不出是什麼場景,出現在哪部電視劇裡。
將一切收尾後,應眠率先退出了房間,順便回屋把聽見動靜想打聽的舒明洋也放倒扔回床上。周子寂錄完晚上的內容就去趕別的工作,正好省事。
隨後翻出露臺,他繞著別墅搜查了一圈,化作黑色蝴蝶融入夜色,無聲地探進更隱蔽的山林裡。
上弦月懸於高空,有什麼東西也順應占卜的預示,開始蠢蠢欲動。
留下的房間裡,謝燼扶起奚言,察覺她的身體在顫抖。因為恐懼或驚嚇,垂著頭緊緊抓住他的手忘記鬆開。
像是想告訴他什麼,又像在提醒自己。
謝燼心頭隱痛,拿掉她手中的存錢罐放到一旁,擁入懷中輕聲安撫,“別怕。它們傷不到你。”
奚言仍舊不說話,埋在他懷裡許久都不肯抬頭。
直到被他察覺有異,半強迫地抬起下巴,才露出一張蒼白的小臉,眼圈紅得可憐,眸底水汽氤氳。
謝燼一怔。
那雙清澈透底的眼睛裡,除了震怒和委屈,還含著連他都從未見過的情緒。
恐懼或驚嚇,都不是。
是她在面對周子寂時都未曾顯露過,此刻卻無法隱藏的滔天恨意。
第36章 好喜歡謝燼。
“他想殺了我。”
奚言語氣顫抖, 含糊難辨的呢喃彷如夢囈。
“他想把我……砍成一段一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