韌子比劃了一下自己:「我借了他衣服穿啊。你沒覺得尺寸有點不合適嗎?」顧曉山斷然答:「太不合適了。」
韌子沒想到顧曉山說得那麼直接,於是也有些困惑了,朝玻璃窗看自己的影子,一邊撥了自己的劉海,說:「有那麼不合適嗎?我覺得還挺好看的。」
顧曉山說:「你穿人家的衣服做什麼?」
韌子答:「我沒這樣的衣服啊!」
「那去買呀。」
「上哪兒買去呀?」韌子嘟囔,「你這個地兒鳥不拉屎的。我想吃的那款動物餅乾都沒找到呢!」
顧曉山一怔,想著這兒還挺鳥不拉屎的,買個東西不容易。他們酒店的採購也都是一週一回,大貨車運上來的。雖然是高階酒店,但客人需要的東西也經常有提供不到的,但因為地理位置的緣故,多數客人也都很理解。當然,如果客人有什麼東西真的非常想要的話,加服務費也能給他辦到。
但其實現在也不屬於這個狀況。韌子並沒有非常想要一套新衣服或是一盒動物餅乾。
可顧曉山忽然就很想給他辦到。
衣服的話,倒是好解決。這兒是有服裝店的,問題是那個動物餅乾……
有一種極為無聊卻又強烈的衝動購物慾在顧曉山的心中騰起。
就算韌子沒說清楚明白,顧曉山也立即意會到韌子想吃的是什麼餅乾。他給經理發了資訊,詳細說明了餅乾的口味和牌子,吩咐立即叫司機開車下山採購。經理回覆:「今晚要修路,沒法發車。明早一大早去購買可以嗎?」若在平時,也就算了,顧曉山現在頭腦發熱中,居然發了條:「不是有直升機嗎?」
經理一怔,納罕是哪位秘密入住酒店的達官貴人大半夜的要吃動物餅乾。
為此,經理還親自來到餐廳跟顧曉山當面確認。顧曉山不得不繞過韌子,離開座位跟經理確認了這件事。
當直升機轟隆隆地轉的時候,整個酒店大堂都能聽見動靜。韌子聽見了,也覺得好奇怪:「大半夜的誰開直升機啊?」想著,又看到直升機身上赫然印著酒店的LOGO,韌子聯想到剛剛顧曉山和經理神神秘秘的,便問顧曉山說:「你們有急事啊?」
顧曉山忽然有種難言的靦腆,便含糊地點頭:「嗯。」
靦腆,這種情感對顧曉山來說非常陌生,這讓顧曉山甚至有些不知所措。
韌子便道:「也是,沒有急事誰大半夜開直升機啊?閒得慌啊?像我這種沒頭腦的也做不出這種事。」
顧曉山噎了一下:「嗯,話也不能這麼說……」
韌子想了想,點頭說:「嗯,也對,我什麼事做不出來?」
「噗嗤。」顧曉山忍不住笑了一下,也不知道為什麼。
他將手放開,往椅背上攤了,捏了捏自己的肩膀,才發現痠痛無比。最近確實挺累的。最近確實肩上都是負擔——工作很忙,飛機、火車、越野車,最近都坐過一遍了,腳下都是顛簸奔忙的,心裡又是想念著鬱韞韌的——不是那種寂寞夜裡要打電話的想念,不是那種喝了兩杯杯裡空空就想約的想念——並不是這樣的、輕浮的、想念。
那樣的想念,他很習慣,也很容易對付,畢竟他也是談過不少情人的。
輕浮的想念,像是偶爾漂在水面上的落花,他可以寫意地抔起它、作惜花之態,也可以無情地看著它順流而下,流水落花。
他儘管做一個浪蕩的詩人,隨心所欲。
與那輕浮飄零相對應的,是像古詩裡說的「春心浩蕩」。忽晴忽雨都無準的,花村無月路全黑的。是他蕩不出去的、走不遠的死衚衕。稍有不慎就摔個滿身泥,怎做他的風流詩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