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風館莫名地被天雷劈毀燒盡,祀風師通微不知所蹤,宮廷震怒,下令追查,而受令追查的自然就是聿修。
青眉鎮。
小園。
受令來“追查”的御史中丞聿修正和“要犯”通微坐在一起喝茶。
“後來呢?”通微安穩地給通微沏茶,茶煙嫋嫋,迷迷濛濛,飄散開去,露出了聿修穩定而喜怒不形於色的眼睛。
“後來,祀風師既然是妖孽所化,為天雷所滅,自然並非我這凡人可以擒拿歸案的。”聿修的眼睛眨也不眨一下,穩如泰山地道。
通微低笑:“人家說,中丞大人最不善作偽,看來,有時候人也會看走眼的。”
聿修修長的手指舉起茶盞,淺呷了一口:“要偽做哭哭啼啼的女兒之狀,我自然不擅,但要做這等事,也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他慢慢地道,“朝中,這種事多了,我也並非箇中好手。”
“我不會感激的。”通微舉起聞香杯,輕嗅著茶香。
“我也不必你感激,”聿修淡淡地道:“我本就未必擒得住你。”
“我不是聿修大人的對手。”通微揚眉,聿修的武功朝中第一,說真要動手,恐怕沒有人是他的對手,通微自然也不例外。
“有些事情,單憑武功是無法解決的。”聿修難得的露出一絲似笑非笑的譏諷之意:“我可不想和你動手,我怕從哪裡冒出櫻花、梅花,或者桃花、李花,我對花敏感。”他說完,照舊舉杯淺呷了一口,不疾不徐。
通微啞然失笑:“你是看得起她了。你若真要為難她,她這樣一個傻孩子,如何是中丞大人的對手?聿修,你什麼時候學得和聖香一樣喜歡找藉口了?”他轉動著手裡的細瓷茶盞,仔細地瞧著,“你不必多說,我明白的。”
聿修臉上依然沒什麼表情:“你明白什麼?”
通微微笑著伸出手,看著聿修,在等著什麼。
聿修也看了他許久,才慢慢也伸出了手,有點冷然,也有點挑釁。
“啪”的一聲,通微與他一記擊掌,哈哈一笑,“兄弟!”
聿修挑眉看著他,從桌子上拿起茶盞,淺呷了第三口,才慢吞吞地道:“兄弟。”
之後,相視而笑。
茶煙嫋嫋。
沸水在一邊開了。
“喝茶!”一個在火爐底下扇風扇了很久的女孩好不容易功成身退,滿頭是灰地從燒煮茶水的火爐邊站起來,雙手捧著剛剛沸開的水壺,小心翼翼地遞給聿修,卻不遞給通微。
聿修微微一怔,立刻醒悟,她怕燙到了通微,所以把剛沸開的水遞給自己這個武功比通微好的人。這丫頭!看了灰頭土臉的千夕一眼,他看見她雪白的髮帶上滿是黑灰,一張臉花花綠綠,卻是滿臉喜悅的笑。
“這水根本不用你燒,你是存心要把自己烤成櫻花幹嗎?”通微把她拉到自己身邊來埋怨,替她整理亂七八糟的頭髮和髮帶,“小心連自己都燒起來了。”她既然是花妖,就應該怕火。
千夕靦腆地搖頭,她在生人面前總有點靦腆,對著聿修抱歉地笑了一下。
當真是個可愛的女娃。聿修表示無妨地把水壺遞給了通微,微微一笑,“這水不燙的。”以通微的武功,怎麼會受不起這區區一點熱水?這女孩,傻得可愛,也小心得可愛。
心事被當場拆穿,千夕羞得想找一個地洞鑽進去,通微一手接過水壺,一手把她抱到身邊來,“這傻丫頭總是做傻事。”他一邊沏茶,一邊若無其事淡淡地道,“昨天聽說你會來,她還半夜想要在院子裡做陷阱呢。”
“通微!”千夕的臉上轟地一下像開了染鋪,她最怕人家說她不懂事,通微卻漫不經心地把她的糗事全部說了出來。
聿修淡淡地喝茶,淡淡地道:“是嗎?”
通微低笑,“挖了半夜,只打了個一隻腳都踩不下去的小洞,呵呵。”他輕輕地撥過千夕的頭髮,拿掉了一片夾在裡面的茶葉,“手握著殺人的能力而不會用,天下恐怕沒有一個妖精比你更傻。”
千夕猶自不服氣:“他要來抓你,我當然要保護你。如果我知道他不會抓你,昨天晚上當然就不會起來挖洞……啊——”她突然想到這麼說豈不是就承認了自己昨夜起來挖陷阱?
通微與聿修微微一頓,看了她一眼,都笑了。
一點點的嬌憨,一點點的傻,這樣的妖孽,為何在出世的時候,居然會被認為是危險的?聿修在離開小園的時候,回頭望了一眼,其實真正危險的不是妖孽,是人,是那些不懂得真情難得的,那些陰險的、憎恨的、嫉妒的、邪惡的、居心叵測的人。
瞭然一笑,他拂手而去。這世上,不知道還有多少詭異的、恐怖的、人自己親手炮製的案件,在等著他。
※ ※ ※
“通微,你看我做的人參湯!”千夕小心翼翼地把一小碗參湯端到通微面前,“喝吧,只有一點點燙。”
通微搖頭:“千夕啊!”他嘆息,“你在養豬麼?昨天喝黨參,今天喝人參,更不用說前幾天的三七、枸杞、冬蟲夏草……你在養豬仔麼?怕我不夠胖,要把我養成胖子?”
千夕怯生生地道:“人家怕你血不夠啊,每天都被我吸,我怕你會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