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她絕望的,除了高進武的折磨,還有旁觀者的冷漠和嫌惡。那何嘗不是,壓垮她的最後一根稻草呢?
如今,葉齡仙才明白,拯救一個人的皮囊容易,拯救一個人的靈魂,卻只能靠她自己。
新編戲唱完,“紅臉王”抱拳下臺。觀眾們卻意猶未盡,一遍遍喊著關長生的名字,要求他返場。
“紅臉王”也要休息,保護嗓子。接下來,只有普通演員登臺,輪番演繹經典唱段。
女知青們想繼續看戲,又要去逛供銷社,還計劃去浴池洗澡,權衡了一下,不捨地站起身。
葉齡仙仍舊坐在凳子上,盯著戲臺,如飢似渴。
“齡仙,你不去供銷社嗎?”同伴喚她。
“我想看完戲再去。”葉齡仙聲音哽咽。
大家這才發現,她看戲看哭了。
“哼,有什麼好哭的,戲子就是矯情。”硃紅霜嘟囔著,“我們先走了,下午在來處匯合。你要是遲到,我們可不等你。”
幾組選段唱完,觀眾陸續走了一半。
葉齡仙卻越聽越激動,原來現代戲也這麼精彩。如果可以,她真想留在龍虎班,好好學唱戲呀!
想到這裡,她不禁站起身,往戲班後臺走去。
演出接近尾聲,演員們都在後臺換裝。“紅臉王”等主演,有專屬的隔斷,等閒人是看不見的。
當然,對後臺好奇的,不止葉齡仙一個人。還有不少年輕的男孩子、女孩子,都擠在葉齡仙身邊,好奇地往後臺探腦袋。
突然,一股大力,抓住葉齡仙的肩膀,把她從人群裡提溜出來。“小丫頭,看啥看,不準看!”
葉齡仙被推得打趔趄,穩住腳,才看清眼前的彪形大漢。
這人五大三粗,一臉麻子,身上掛著一串鑰匙,應該是戲班的司機,或者看護行頭、道具的。
過去,見到這樣凶神惡煞的,葉齡仙一定會嚇得跑開,可現在,為達目的,她必須直面這個男人。
“這麼多人,別人都能看,憑什麼我不能看?”葉齡仙不服氣道。
黃麻子笑了笑,其實,他早就盯上了她。
這姑娘模樣水靈,身材瘦弱,褲腿還打著補丁。又窮又美,想必是個好欺負的。
“這片我說了算,我不讓你看,你就不能看。”
黃麻子一邊罵罵咧咧,一邊猥瑣地推搡她。
他下手不重,卻都落在女孩子的臉、脖子,等敏感部位。
他是故意的。葉齡仙太熟悉這種表情,她臉色蒼白,泛起一陣噁心。
她知道,這種情況,示弱求饒,只會讓男人變本加厲。
“我警告你,別再碰我。”葉齡仙攥著衣服口袋,冷冷道。
“警告我?”黃麻子像是聽到笑話,反而肆無忌憚,伸向葉齡仙的胸口。
“我倒要看看,你怎麼警……”
話沒說完,男人就發出一聲殺豬般的慘叫。
是葉齡仙,從衣服裡掏出了一把剪刀,狠狠刺破了他的鹹豬手,鮮血一直流到手腕。
剪刀是葉齡仙出門前,特意藏在身上的,自從“夢醒”,她就多了這個防身的習慣。
她的動作很快,黃麻子根本來不及反應。
“救,救命,臭丫頭殺人啦……”黃麻子躺在地上,捂著手心、手腕,痛苦地哀嚎。
前臺的戲還在唱,遮住了他的喊叫。只有後臺的人,聞聲匆忙跑過來。
葉齡仙踢踢地上的男人,“別裝了,皮外傷,死不了。”
她鄙夷道:“你繼續叫,最好把派出所的人也叫來。在場的人都能證明,是你先欺負我,對我動手動腳的。我要讓公安,先治你一個流氓罪!”
這話很管用,旁邊有不少小孩子,幫葉齡仙說話,“沒錯,麻子活該,是他先摸漂亮姐姐的!”
黃麻子見狀,立即爬起來,壓低嗓子哼哼:“胡說,我又不是故意摸她。”
戲班裡有不少女演員,都被他開黃腔調戲過,是不是故意,大家心照不宣。
僵持中,一個五十出頭,身材發福的中年人,站出來打圓場。
“咳咳,既然是誤會,老黃,你先去衛生所包紮一下吧,當心傷口感染。”
胖男人向葉齡仙作了個揖。單看動作,他搖頭晃腦,也是個唱戲的行家。
“女同志,實在對不住,老黃就有這破毛病。但你也傷了他,這事能不能算了?別再麻煩公安了吧!”
胖男人擦了把汗。那個黃麻子,是“紅臉王”的親外甥,因為有這層關係,才會留他在戲班打雜。
平時只要不出格,大家對黃麻子都睜隻眼,閉隻眼。誰料今天,他想捏軟柿子,偏偏碰了個硬釘子。
如果真鬧到派出所,整個戲班也不光彩。
對方想息事寧人,葉齡仙偏不讓他們如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