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且待明日(1 / 7)

到得亥時六刻,月明星稀,搖落清輝,巢湖宛如覆上一層銀塵,波光粼粼之間,如織河燈漂泛。

一些合淝、巢縣的百姓趕去南岸,其間多為前朝淮西帥部眾的後人。他們藉著詩會前夕,燃起河燈,待河燈入水,無聲悼念片晌,各自默默散去。

有元一朝,雖是對瀘州詩會作了變更,承其舊形,去其舊韻。但先輩功績,總有人會以其某種形式,記著並傳承下去的。

這時的草市分外繁鬧,花燈初上,絲竹歡笑,其間燈謎、雜技亦或猜枚行令,唱曲鬧酒。

偶爾一兩聲“聽得了麼,今日竟有人藉以詩詞入會,且詞作了不得,聽聽,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嘖,好生一個豪邁豁達之輩”之類的言談響起,便惹得身旁幾人連聲催促“當真當真?快與我等細細道來。”

而遠處迴廊旱船,已經人去樓空,只有殘羹冷炙與狼藉杯盤交錯在陣陣夜風當中,看起來清冷寂靜。不過得到明日,這兒又是另一番光景。

此時距離旱船六里地的湖面,一條江船乘著月色,自姥山島南麓水寨劃出,冉冉搖去湖畔。

江船上,俞海通慨嘆道:“早就聽聞這對廖氏兄弟義薄雲天,繫心鄉里安危,自是有意結識一番,奈何我與他二人同縣不同鄉,苦於鄉里之間爭端已久,素來勢如水火,各行其道,實在無緣當面。

卻不知他二人何時聚水師於巢湖,御守寇賊進犯巢縣門戶,這等胸襟目光,端的是此間俊雄豪傑。今夜有幸隨朱公子得見他二人真容,果然不凡。

而我竟拘於鄉里之鬥,顧忌旁人微詞,心眼腌臢狹隘,這般品性,合該一事無成……及冠已兩載,光陰忽蹉跎,欸,與其相較,我遠不及也。”

朱興盛看他一眼,笑道:“俞兄本就豪傑氣概,莫要妄自菲薄,縱然眼下或有差異,但天地既生才,自是各有去處。何況我觀你胸有丘壑,盡是蔥青蘭蕙之色;眉顯山河,已生乾雲蔽日之木。己身氣象如此,俞兄何懼他日無所建樹。”

俞海通聞言,起先愣怔,隨後伴著湖水激盪,縱聲而笑:“朱公子委實謬讚,不過我這一鄉間莽漢,竟得朱公子如此青眼,方才便是愁思百結,當下一口紆鬱之氣也早作消釋了。”

這位朱公子當真妙人,且不見今日旱船上,那些權貴紛紛下場品賞朱公子道與他聽的詩詞,便連身為文壇大儒的姜公亦是須鬢顫抖,驚愕失色,對那詩詞讚不絕口。

詩詞他自個是品評不來的,不過見著那番畫面,想必是了不得的佳作。

他當時心裡便想著,如此未問世的佳作,無論是否為朱公子所作,都可自某些名門儒生的手裡,換取相等的金元寶,乃至於官位。而朱公子卻將此等佳作輕易便給予他,遂了他的登船之意。

大抵……只有這等恃才放達不拘小節的灑脫心氣,才能作出“一壺濁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談中”的詞句來。

也只有這等清逸氣韻,才是他所以為的真風流,而非那些所謂的名士佳人縱情於朝歌夜弦之間,沉溺於紙醉金迷當中,自詡風雅韻事,實則聲色犬馬,腌臢難言,枉生世間。

張翼趕著船,聽得那邊言談,這時回頭瞅了眼那虯髯大漢,隨後重哼一聲,語氣稍有不滿:“欸!你這人,長得虎背熊腰的,瞧著不遜於咱,怎的甚多心思。”

頓了頓,他又持著粗獷的聲音嚷道:“嬸嬸曾教過咱,遇事的時候放大膽,有事的時候且寬心,莫要東想西想,該你受著的,福也好,災也罷,他人總歸遭不上,眼下咱也將這話教給你。”

俞海通耳中似有雷奔貫入,他舉目望過去,迎上那張燕頷虎鬚的面孔。

酉時末,尚在湖畔時,他與朱公子身旁的倆人作了介紹。之後姥山一行縱然並未言談半句,但他與這面黑睛黃的大漢也有偶爾的目光交錯。

眼下那邊主動開口,不承想竟是訓誡之詞,性情實在坦率,不過他向來欣賞如此性情,這時朗聲笑道:“張翼兄訓誡的是極,此番言論我必謹記於心!”

張翼聞言,抓撓著頭,訕笑兩聲,方待說起什麼,卻忽見自個寨主在旁邊似笑非笑地問道:“遇事大膽?那荔枝膏想來便是緣此了?”

“寨……寨主恕罪,咱記不得什麼荔枝膏了!”張翼面色登時窘然,忙不迭轉身,佯作賣力趕船狀。

朱興盛對張翼冷冷地“呵”著聲,隨後儼然逗趣似的搖頭失笑,他倒也不會當真去追究什麼。

其實今夜姥山一行,張翼與姜麗倆人本可以不用隨同,畢竟此行權且只作遊說,人少更為合宜。

不過那時他將倆人且留下的話說出後,姜麗便默不作聲地盯著腳尖,只是偶爾看他的目光多有憂慮之色。

而張翼卻一反常態,振振有詞,叫嚷著“倘若寨主出事,嬸嬸定叫咱好看”“寨主若身死,咱也不願活著”之類的話,儼然他將要大難臨頭的悽慘光景,他當下黑喪著臉再不勸阻了。

至於俞海通跟著齊來,蓋因他自旱船上探聽到了“南麓緣何可為水師,他等不應招撫,不承軍籍,豈非寇類”如此之類的隻言片語。而今日旱船之上,有人以詩詞入會一事早已四下流傳,姥山一行若得他轉述一二,亦可平添幾分佐證。

這時湖水的溼意浸入晚風,襲過江船,朱興盛不由微微眯起眼睛,當他得知那些權貴之間有人持著如此心態時,多少有些緩了口氣,畢竟這番言辭自是喻示著背後勢力的立場。

如此一來,先前揣測的事情便有了更為詳實的輪廓,而此番遊說南麓水師,也多是藉此貫通揮罷了。索性結果尚在預期之內,且與那廖氏兄弟就之後可能的變故作了應對方策。

欸!此入廬州,著實受制於各方面的情報,行事上難以具體有效的展開,不過一些能顧及到的,眼下姑且是完備的,一切便待明日……他暗自喟嘆一聲,不再作想。

船尾那端,姜麗凝注著月色下,湖面上,朱興盛婆娑似的倒影。趁他仰望夜空之際,便偶爾抬頭偷覷一眼。

待到那邊視線將要挪轉過來時,她又忙不迭地低頭,眸光飄忽不定。心緒儼然雜亂難言,一邊害怕撞上朱興盛的視線,一邊又為自個生出這般念頭而氣惱。

漸漸地,心頭卻想著朱重二何時尋到了應對之策,如何做得到的欸……他當真好生厲害……如此出神時,渾然不覺自個眸子裡,浮動著異樣的光采。

朱興盛瞧了姜麗一眼,滿腹狐疑,今晚的她怎的分外沉默。

頓了頓,他又持著粗獷的聲音嚷道:“嬸嬸曾教過咱,遇事的時候放大膽,有事的時候且寬心,莫要東想西想,該你受著的,福也好,災也罷,他人總歸遭不上,眼下咱也將這話教給你。”

俞海通耳中似有雷奔貫入,他舉目望過去,迎上那張燕頷虎鬚的面孔。

酉時末,尚在湖畔時,他與朱公子身旁的倆人作了介紹。之後姥山一行縱然並未言談半句,但他與這面黑睛黃的大漢也有偶爾的目光交錯。

眼下那邊主動開口,不承想竟是訓誡之詞,性情實在坦率,不過他向來欣賞如此性情,這時朗聲笑道:“張翼兄訓誡的是極,此番言論我必謹記於心!”

張翼聞言,抓撓著頭,訕笑兩聲,方待說起什麼,卻忽見自個寨主在旁邊似笑非笑地問道:“遇事大膽?那荔枝膏想來便是緣此了?”

“寨……寨主恕罪,咱記不得什麼荔枝膏了!”張翼面色登時窘然,忙不迭轉身,佯作賣力趕船狀。

朱興盛對張翼冷冷地“呵”著聲,隨後儼然逗趣似的搖頭失笑,他倒也不會當真去追究什麼。

其實今夜姥山一行,張翼與姜麗倆人本可以不用隨同,畢竟此行權且只作遊說,人少更為合宜。

不過那時他將倆人且留下的話說出後,姜麗便默不作聲地盯著腳尖,只是偶爾看他的目光多有憂慮之色。

而張翼卻一反常態,振振有詞,叫嚷著“倘若寨主出事,嬸嬸定叫咱好看”“寨主若身死,咱也不願活著”之類的話,儼然他將要大難臨頭的悽慘光景,他當下黑喪著臉再不勸阻了。

至於俞海通跟著齊來,蓋因他自旱船上探聽到了“南麓緣何可為水師,他等不應招撫,不承軍籍,豈非寇類”如此之類的隻言片語。而今日旱船之上,有人以詩詞入會一事早已四下流傳,姥山一行若得他轉述一二,亦可平添幾分佐證。

這時湖水的溼意浸入晚風,襲過江船,朱興盛不由微微眯起眼睛,當他得知那些權貴之間有人持著如此心態時,多少有些緩了口氣,畢竟這番言辭自是喻示著背後勢力的立場。

如此一來,先前揣測的事情便有了更為詳實的輪廓,而此番遊說南麓水師,也多是藉此貫通揮罷了。索性結果尚在預期之內,且與那廖氏兄弟就之後可能的變故作了應對方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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